拍賣

8歲那年，我非常想要一把吉他。爸爸年輕的時候也彈過吉他，他說自己小時候立志要當搖滾明星，去全世界巡回演出，并且擁有眾多漂亮的女歌迷。他還說當年爺爺奶奶沒給他買過一把像樣的吉他，現在我們家雖然也挺窮，但他一定要給我弄個真家伙。

生日那天，我一早就被爸爸叫醒：“咱們去碰碰運氣。”他說。

開著舊貨車，我們來到市中心的一家拍賣行，那天拍賣的正是樂器。

“你要什么樣的吉他?”爸爸問。

“木吉他，”我回答，“因為媽媽說木吉他產生的噪聲比較小。”

來到拍賣行，大廳里已經坐著60多個人，拍賣師站在臺上，手里拿著一架尤克里里琴(夏威夷的四弦樂器)：“120美元，這可是一部精美的手工樂器，有出130的沒有?”

臺下有人喊：“130美元!”

“還有人嗎?……好，130美元，成交。”

“接下來的樂器，”拍賣師說，“是一把定制的吉布森——吉他中的精品，琴身沒有一點兒損壞，它能發出最令人陶醉的樂音。在專賣店里，這樣一把琴至少得賣1000美元。現在開始競標，底價1美元。”

爸爸的眼睛瞪得溜圓。“我簡直不敢相信，”他說，“我小時候做夢都想要一把吉布森。”

他數了數錢包里的鈔票，然后對我說：“派特，你想要一把吉他，對吧?”

“想。”

“兒子，你想要一把世界上最棒的吉他，對嗎?”

“想。”我回答，看到爸爸情緒這么激動，我也興奮起來。

“OK。你到前排去坐好，然后大聲說60。”

“607”我不太明白爸爸的意思。

“記住如果再有人說65，你就說70。”

“707”我更糊涂了。

“對，記住我的話。快去，快去。”爸爸把我往前一推，自己卻坐在了后排。

我擠到大廳前面，在第一排正中找到一個座位。

這時我聽見有人說：“40美元!”

“50!”另一個聲音說。

“才50?這可是吉布森。你在開玩笑嗎?”拍賣師詰問道。

這時候我小聲說：“60。”

拍賣師俯下身來對著我咆哮道：“你說多少?”

我不得不大聲重復：“60。”

“嘻嘻，小家伙出60。”拍賣師笑著說。

第一個叫價的那個人不甘示弱，搶著說：“65!”

“嘿，誰這么無聊?跟一個小孩搶東西。”后排傳來一個洪亮的聲音，我聽得出那是爸爸在說話。

我鼓起勇氣大聲說：“70!”

“70!有出100的沒有?”拍賣師繼續鼓動大家。

“要我看，就應該把吉他讓給那孩子。”又是爸爸的聲音。不過這次幾個觀眾也說：“可不是嘛，別難為小家伙了!”

“好幾個有名的音樂家都用過這把琴，”拍賣師發現氣氛不對，趕緊說，“70美元是對吉布森的侮辱，也是對音樂家們的侮辱!難道就沒人肯多出5美元嗎?”

“你讓我跟小孩爭一把吉他?我可不會干這種事!”爸爸站起來，邊說邊往門外走。

臺下的人紛紛附和：“跟一個小孩過不去，太差勁兒了。”

“拍賣行賺得還不夠多嗎?”

“咚!”拍賣師的木槌無奈地敲在桌子上，臺下響起一片掌聲。

我跑到大廳門口，飛快地從爸爸手里接過70美元，再跑到收銀臺付款，最后費力地把裝吉他的皮箱扛到停車場。

爸爸正在車上等我，“兒子，你真能干。”我們把琴箱放在后座上，迫不及待地打開箱蓋。那把吉布森在陽光下閃閃發光，我這才發現它并不是木吉他。

“爸爸，它不是木吉他。”我沮喪地說。

“這是一把電吉他，是我見過的最帥的家伙，”爸爸摩挲著琴身，“派特，這是你的生日禮物!你一定會喜歡它的。”

后來，我真的喜歡上了電子樂器，那把吉布森也跟著我參加了不少巡回演出。

直到現在我才明白當年爸爸為什么那么開心：這把吉布森不單是我的生日禮物，也是爸爸送給自己童年的禮物。

(文靜摘自《譯林文摘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