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的確是要承擔責任的,但我們首先要搞清楚,我們為了什么去承擔責任。
哈佛大學現任校長德魯,福斯特在就職演講時說:一所大學的精神所在,是它要特別對歷史和未來負責——而不完全或哪怕是主要對現在負責。大學關乎學問,影響終身的學問,將傳統傳承千年的學問,創造未來的學問,一所大學,既要回頭看,也要向前看,其看的方法必須——也應該——與大眾當下所關心的或是所要求的相對立。大學是要對永恒作出承諾。
她說,美國人對高等教育有一種焦慮感,可謂愛恨交集,但這其中最深層的問題卻是,大家對大學缺乏了解,對大學是什么和大學應該做什么并未達成共識。公眾要求大學擔負起責任來,但是,要大學承擔什么樣的責任,卻又模糊不清。
她認為,大學是要承擔責任,但從事高等教育的人需要首先搞清楚為了什么去承擔責任。“想要說服一個國家或是世界去尊重——不要說去支持了——那些致力于挑戰社會最根本思維設定的努力,這很不容易。但這,恰恰就是我們的責任:我們既要去解釋我們的目的,也要很好地去達到我們的目的,這就是我們這些大學在這個新的世紀生存和繁榮的價值所在。”
“我們需要更好地去理解和推進大學的目的。不單單是向總持批評立場的公眾加以解釋,更要為了我們自身的價值而堅持自我。我們必須要付諸行動,不僅是作為學生和教工、歷史學家和計算機科學家、律師和醫生、語言學家和社會學家,更是作為大學中的成員,我們對這個思想共同體負有責任。”福斯特說。
那么,在明確了大學精神之后,就應該知道大學是干什么的了。福斯特說,作為人類,我們需要尋找意義。對許多人來說,四年的大學生活不過是允許自己去自由自在地探索這類根本問題的一個插曲。但對意義的尋找,是沒有盡頭的探索,它在不斷地闡釋,不斷地干擾和重新闡釋現狀,不斷地在看,從不會滿足于已有的發現。事實上,這就是所有學問的真諦,自然科學、社會科學和人文學科,概莫能外。因此,它也就成為“大學是干什么的”之核心所在了。
看福斯特的演講,我想到的一個最基本的問題是:像哈佛大學這樣已經辦了371年的大學,還在思考大學是什么、大學應該做什么,那,我們中國的大學應該怎么辦?
首先,中國的大學更應該思考一下大學是個什么地方,大學應該做什么。
當代中國,一個難以回避的現象是,教育的功利性太強,太浮躁。有人說,中國教育功利的背后是整個制度的功利,而教育浮躁的背后是整個社會的浮躁。這話不假,但是否也應該反問一句:在這樣的大環境中,大學扮演了什么樣的角色呢?用福斯特的話來說就是,大學應該承擔什么樣的責任呢?
我總覺得,無論是在國內還是在國外,在一所大學的一定時期內,時任校長的水平高低,基本上就決定了這所大學的水平高低。當今社會,特別是在知識界,有個特別有意思的現象,大家喜歡談西南聯大,喜歡談蔡元培時代的北京大學、梅貽琦時代的清華大學,談起來是津津樂道、樂此不疲。這方面的書籍和文章很多,且還在源源不斷地出。那個時代的大學校長以其博大胸懷和對中國教育的卓越貢獻為后人所懷念,這我能理解,但我在想的一個問題是:現如今的中國高等教育、中國大學所處的大環境,比民國時期要好,但為什么我們就出不了當代的蔡元培和梅貽琦呢?
看看近幾年舉辦的“中外大學校長論壇”,只要談到中國大學的問題與弊端,大家都能說出個一二三來,但基本上見不到深刻自省的,更難見到愿意去嘗試著做些什么以改變現狀的。
福斯特說,一所大學,要與“大眾當下所關心的或是所要求的相對立”。這話對當今的中國高等教育,應該具有振聾發聵的作用!
雖然我對當今中國的大學會不會去思考人類生存的意義、學問的真諦這類問題持相對悲觀的態度,但我還是希望當代中國的大學能夠保持其最基本的尊嚴,維護其最起碼的底線。近20年來,中國的高校“升本”、“改大學”成風,但毫不客氣地講,大學越來越成了職業技術學院。不僅經、法、商、工、農、醫等學科在強調實用性,就連人文學科都在強調其實用性,“有用”與“無用”似乎成了衡量學科的標準,如此一來,我們的高校就自然而然地變成了學習知識與技能的地方,辦學的目的無非就是使學生將來成為有用的專才,服務于社會的某一職業,謀求自己的生存。在這樣的大學,鮮見大學精神之存在,也就不奇怪了。
應該牢記的是:大學是思想交集的場所,是培養人的地方。大學若是隨波逐流,大學精神將會蕩然無存,大學也將喪失其存在的價值和意義。
進一步追問,大學乃至高等教育的使命是什么?
哈佛大學雖為世界頂尖大學,也有其苦惱。福斯特在演講中說:“人們要求我們報告畢業率、研究生院的入學統計數字、標準考試的分數,目的是為了在大學評價中提高‘附加值’,人們要看研究經費有多少,教師出版和發表論著的數量是多少。”
“美國大學排名”對美國大學形成的沖擊波越來越大,包括哈佛大學在內的所有大學都受其影響,無法回避,根據此項“大學排名’,普林斯頓大學已取代哈佛,連續7年在全美大學排名中名列第一。
但即便在這種情況下,新上任的哈佛校長依然保持著清醒的頭腦。她說:“這些硬性指標本身并不能說明所取得的成就,更不要提大學所渴望達到的目標了。雖然了解上述指標很重要,它們也可以說明我們事業中的一些特別的內容,但我們的目的要遠比這些宏大得多。”
她還說“就其本質而言,大學培育的是一種變化的文化甚至是無法控制的文化。這是大學為未來承擔責任的核心。教育、研究、教學常常都是有關變化的——當人們學習時,它改變了個人;當我們的疑問改變了我們對世界的看法時,它改變了世界;當我們的知識運用到了政策之中時,它改變了社會。”
就是這樣,是大學改變社會,而不是社會改變大學!這就是大學存在的意義和價值。
(海 藍 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