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個兒子等

吳建國

他決定到上海去做生意，妻子有些不解：“我們的存折加起來有十幾萬了，還至于那么辛苦嗎?況且就一個孩子。”那時候，蓋一幢三層樓房只要八千元，十幾萬是一個天大的數字。

他還是要走，臨行時，對住校讀初中的兒子說了兩句話：“讀書是你自己的事情。每頓飯要吃一個葷菜。”他把核算好的兒子每星期的伙食零用錢放在信封里，告訴妻子，不可以讓孩子亂花錢。

他在公社的夜校里讀過三年書，在那個年代算是有文化的農民。他從田埂上走過，就能準確估出這塊田地的面積大小；摘一穗麥在手里一搓，看顆粒飽滿程度就知道這畝地的產量；站在岸坡上望一眼隊里的油菜地，哪怕已經枯萎倒伏，也照樣知道收獲的油菜籽能裝幾條麻袋。

他在上海的生意獲得了成功，兒子卻高考落榜，他還是兩句話：“第一年在家學習農事。然后到上海打工讀夜大。”

第二年春天，二十歲的兒子要去上海。兒子背著鋪蓋上船的時候，他只給了80元伙食費：“夜校的學費我已經付了，下個月你可以拿工資了。”

三年后，兒子因工受傷，他夜夜蹲在醫院的樓梯口，整整兩個月沒有睡過一個囫囤覺。妻子撕碎了銀行的存折，哭著說：“我們不是沒有錢，為什么要讓兒子去打工，讓他受那么多苦?”他用粗糙的手抹去妻子的眼淚：“他還是個孩子，富不在孩子。”

兒子出院的時候，第一次看到父親那么奢侈地叫了出租車，在吳淞碼頭背著他上了船，又背著他走回家里。這天晚上，父子倆交談著，兒子提出來要辦一個五金加工廠，只要幾萬元投資。他沉思了許久，建議兒子從業務員做起，等積累到幾萬元再說。

又過了三年，兒子準備結婚了，他和父母商量，想在上海買一套三室一廳的住房。他問兒子：“你現在有多少錢?”兒子的錢都交給了媽媽，媽媽說：“那只能買一室一廳的房子。”他卻說：“用自己的錢買房子，這多好啊。”

兒子不解地問父親：“大家都說我們家很有錢，真的嗎?”

“不是我們家，是我和你媽媽。”

“那……有五十萬?”“村里的橋和水泥路，就用了八十萬。”

“那……有兩百萬?”母親說：“學校和敬老院那邊，這十年花了三百萬。”

兒子失望了，他問父母：“那我值多少錢?”父親說：“你現在只值一室一廳。”

但在兒子的婚禮上，他說了實話：“今天，我懷著激動的心情，代表男方家長講話。一個長興島出來的青年，用自己六年的努力，在上海買了一室一廳的房子，娶了漂亮的妻子，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我知道他向往有一套三室一廳的房子和車子，我想，經過他們夫妻倆的努力，這很快會實現的，我祝愿他們夢想成真。很多人問我，你有那么多錢，為什么不給孩子花?也有人問我，你到底有多少錢?我說：‘我，有一個兒子。

請伸出你的手楊暖

大雪鋪天蓋地地灑下來，背著沉重的行囊，他們在回家的路上。冰雪封路，南北之間不能暢通，回家的人們千里遙望家的方向，從來沒有覺得回家的路，如此漫長。

韶關京珠高速公路上。滯留的大巴、貨車排成千米長隊。一個年輕的貨車司機，對著人群放聲大哭：“路上很冷，這一車的西瓜恐怕也凍壞了，10多萬哪。我不知道怎么擔當，只想快點回家啊……”他的貨車滿載著一車西瓜，從海南返回黑龍江。出門一個多月了，家人都盼著這一趟遠車安全歸來，全家過個團圓年。他在貨車上守了四天，依然雨雪交加，冰凍的路面寸步難行。拿著當地民警派發的餅干、礦泉水，這個大個子的司機嗚嗚地哭。像個孩子一樣，用衣袖大把大把抹眼淚。

廣州火車站。一位母親抱著8個月大的小兒，連續兩天等車，露宿廣場。鐵路工作人員為她的小兒抱來一床棉被。夜晚的天氣真冷啊，她把小兒抱在懷里，被子展開，素不相識的7個人就擠在她和小兒身邊，擁著棉被的小小一角，團團圍坐，相互取暖。

廣州白云機場候車廳。家在武漢的王先生拖著行李箱，準備入住酒店，等待回家的航班。就在1個小時前，他乘坐廣州飛往武漢的飛機，已經抵達武漢上空。漫天飛雪中，他和一艙的人只能無比留戀地看一眼武漢的萬家燈火，因為飛機無法降落，又原路返回廣州。

暴雪、凍雨、結冰封鎖了無數人回家的渴望。公路封閉，機場停飛，火車無限期晚點……帶著沉重的行囊和想家的希望，幾十萬人執著地等在南方的陰雨中。他們急切地渴望著，這一條回家的路變成坦途。而另一頭，有無數家庭正翹首企盼著親人們的回歸。

這一個新年，冰雪考驗著回家的歸程，漫長又艱難。看到他們在回家的路上遭遇寒冷，又在路上相互溫暖，融冰化雪，人們不禁為之動容。當大自然的災難來臨時，我們每一個人都顯得很弱小。然而，只要我們的心在一起，就可以彼此取暖，戰勝困難。

報紙上，一則圖文并茂的雪災倡議書大聲呼吁：“有數以千萬人要在這個時刻往北趕路。但是，他們堵在了歸途。他們在忍受寒冷、饑餓和回家的急切心情。如果你在他們被困處附近，請給他們提供幫助。請給他們雨傘、飲用水和面包……”

是的，他們在路上，他們想要回家，他們需要溫暖和幫助。一杯熱水、一件棉衣，或是一角擋風的屋檐……如果他們正經過我們身邊，請獻出一點溫暖。當災難來臨時，幫助他們，就是幫助我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