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書的回憶

易水寒

需要強調的一點是，我在大學畢業之前，一直是以詩人自居的，偶爾寫點散文小說，但從沒把那當成作品。以我的詩人身份，寫起情書來，當然可以做到文采飛揚，無論談理想還是談文學，或者談春風撲面、秋雨愁人，我只要一動筆，即使不能驚天地泣鬼神，起碼也會激情滿懷，讓人為之動容。在這一點上我很自信。關鍵是，我能把情書發給誰？

校園里的女生，大致可分為兩類，一類是神經兮兮的，一類是不神經兮兮的。這兩種類型的女人中，都有漂亮的和不漂亮的。我當時比較喜歡神經兮兮又稍有點姿色的那種，這可能跟我自己的生存狀態有關。其實，我倒沒想到將來跟她們怎么樣，只是希望在我旁邊有個和我差不多想法的異性，一起吟詩作賦，手中不打傘，在雨中的街道漫個步什么的。

我得承認，自己確實給若干女性發出過同樣性質的信。在信中，我把自己打扮成靈魂的搖滾歌手，圣潔的最后守望者。具體文字我記不清了，大致內容不會錯。我第一句話往往就是，在這綠色的春天，我遇到了你，我摯愛的槍瞄著你的背影，你回頭就可以看到我的準星。那些年，這樣的信絕對鶴立雞群，集煽動性、純潔性、敏感性、冷酷性于一體，不知道她們為什么異口同聲地拒絕了我。萬幸她們拒絕了我，使我得以守住處子之身，我可以問心無愧地對妻子說，你，是我的第一個！

后來遇到了我的老婆，我給她也寫過類似的信，還順口吟了幾首情詩。寫了幾封覺得沒意思，于是改弦更張，開始設計我們兩個的未來。當時我剛畢業，工資很低，將來要在城市里買房子、養孩子，還要養活日漸衰老的長輩，如何才能度過這一個個難關？我在信中信誓旦旦地告訴她，我將竭盡全力為你打造一個安逸的生活環境，房子、孩子，都不會成為問題。前些日子，我們買了第二套房子，搬家的時候，老婆把我當年寫的信都拎給我看。她說，那時候，你瘦得像只猴，比我還矮，長得也不怎么樣，家里又窮，工資賊低，說話又口吃，我怎么就看上你了呢？

我想，也許是我在情書中給了她雙重的保證吧？我知道，老婆確實被我的詩歌打動過，她也被我樸實的過日子的想法打動過。經過最近十年的觀察，我發現那些神經兮兮的女性，往往更在乎實際利益，她可以不被你的情懷打動，她一定會在乎你能否給她富足的生活。而講究實際的女性，比如我的老婆，她反倒很喜歡文字里面的浪漫情境，在我們不經常見面的時候，她曾逼著我每天在日記里給她寫信，她自己隔幾天檢查一遍，檢查完了，就很感動。

我不知道，自己求偶成功，情書的功用占多大比例。如果一個女性相中了你，無論你寫什么她都會喜歡，若是沒有看中你，你就是寫下大天來也沒用。這樣看來，我跟老婆走到一起，還是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