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別考察

張　震

安坪鄉是個先進鄉，鄉上書記剛剛當上了副縣長。讓誰來當鄉書記，縣上領導很重視，鄉上群眾也很重視，成了人們近期的熱門話題。最有希望的人選是鄉長。鄉書記和鄉長雖說都是正科級一把手，但實際上黨領導一切，鄉長名為一把手實為二把手啊！鄉長和書記雖然僅一步之遙，但有的鄉長卻當了一輩子鄉長到退休都沒有越過這一步。究竟讓誰來當鄉書記，縣委傳下話來，近期內要按慣例來人開小會征求意見，開大會民意測驗，考察后決定。

可等了好長時間卻只聽樓梯響不見人下來。特別是鄉長，外表很平靜，內心卻比誰都焦急。要是這次提不上去，他的面子往哪里擱，群眾會怎么看？他還能在這里干下去嗎？

鄉長沒有等來縣委考察的人，卻等來一件難纏的民事糾紛。安坪村李二毛，蓋房時侵占集體莊基，為此村長勒令停止基建。李二毛不服，還同村上鬧事，官司打到鄉里。

有一天夜里，李二毛來到鄉長房子，給鄉長又是塞煙，又是說好話。說我的房子蓋起了，你叫我拆了咋行哩嘛。請鄉長高抬貴手，落個順水人情吧！臨走時還往鄉長兜里塞了5000元現金，然后就噔噔地跑了。鄉長緊攆慢攆沒攆上。第二天一睜眼，臉也顧不上洗就去找李二毛。他對李二毛硬錚錚地說，李二毛，別來這一套，你侵占集體莊基，是違反土地法的，就是把房蓋起來，也得拆，你還是現在拆了算了，你應該占多少就占多少，集體土地一寸都不能多占。說罷把5000元丟在了他的面前。

又有一天夜里，一位看似很土，實際很漂亮的女人敲開了鄉長的門。她對鄉長七七八八、哩唆地說了一架子車好話。村里在乎那點地嗎？我家李二毛給你下了多少話了，你這人心咋這樣硬呢？原來是李二毛的媳婦，到了十二點還不走。鄉長急了，二毛家的，你趕快走，夜深了，你一個年輕女人，影響多不好？女人就是賴著不走，還往鄉長跟前蹭。鄉長慌了，硬是把她推了出去。

又過了幾天，縣委辦公室李秘書來了，他對鄉長很神秘地說，李二毛是縣委肖副書記的外甥，他的莊基問題，你給擺平算了！肖副書記可是管組織工作的領導喲，辦好這件事，你的提拔問題還是個問題嗎?這可真叫鄉長焦心了。怎么這么巧，偏偏李二毛就是肖副書記的外甥呢?怎么偏偏在提拔的節骨眼兒上出來這么一個問題呢?鄉長吸著煙，在房子里踱步，心里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煙頭扔了一地，最后他咬了咬牙，對李秘書說，我想來想去，李二毛這事不能辦，我不能做沒有原則的交易。這關系到土地法，關系到黨和政府在村民心中的形象啊！

李秘書大怒，說，你真是一塊榆木疙瘩，生姜頭，你要能當上鄉書記，太陽就從西邊出來了。然后就憤然而去。

這事在鄉政府大院傳開了。大家都驚訝地說完了，沒戲了。沒想到這李二毛的腿這么壯，鄉長提書記的事肯定沒指望了。

出乎意料，事情卻發生了戲劇性的變化。不久縣委組織部長帶人來了。大家都以為他是來考察鄉長的，可他卻說考察早已結束了，李二毛、李二毛媳婦、李秘書不是都來過了嗎？

鄉長激動地睜大了眼睛說，部長啊！我知道為李二毛莊基的事把肖副書記得罪了，他可是主管組織工作的領導啊！我做夢都不敢想這事了！

部長哈哈大笑，說我給你說實話吧，這都是肖副書記精心安排的特別考察。他哪里有什么外甥！你已經經受了金錢、女色、特權的考驗。肖副書記說如今能在金錢、女色、特權面前挺起腰板的領導干部實在是鳳毛麟角了。

組織部長宣布，鄉長接任安坪鄉的黨委書記。

（摘自《飛天》2007年第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