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捉有約的愛

趙維新（美國）

我打江南走過

那等在季節里的容顏如蓮花的開落

東風不來，三月的柳絮不飛

你底心如小小的寂寞的城

恰若青石的街道向晚

跫音不響，三月春幃不揭

你底心是小小的窗扉緊掩

我達達的馬蹄是美麗的錯誤

我不是歸人，是個過客……

—鄭愁予

人類永遠無法從別人的戀愛經驗中，得到什么救苦救難的仙丹解藥，就像人性不會因歷史的演進而變得日新月異。于是“美麗的錯誤”就不斷地讓期待戀愛的人，重演揭簾期盼的無奈，也令人付出各種代價。

小時候，最令人雀躍的事，莫過于挨著媽媽，擠在人群里看野臺戲，跟著舞臺上的梁山伯與祝英臺一起讀古人詩，一起赴樓臺會；從兩情的捉摸難猜，到兩心的默許受創，時而歡喜，時而嘆息；最后總在臺上、臺下淚眼婆娑中，跟著媽媽一路唏噓返家。爾后，布袋戲席卷全臺灣，在《三國演義》、《水滸傳》的刀光劍影中，我仍獨愛偶然相遇又含怨相離的《白蛇傳》。

凄婉動人、美麗哀怨的愛情故事，在我們豐富的文化遺產中，俯拾皆是。然而尋找一種不變的愛情，是多么困難！就像電影《原鄉人》中，一個深情的男子，對他心愛的人說：“你愿意帶著一個鍋子，跟著我煮一生的飯嗎？”碰到這種需要勇氣與決心的“約”，就已不再是單單的一見鐘情所能涵蓋，也少見歡歡喜喜的過來人。守約者，常有些不足為外人道的矜持。

與所愛的人一起守約的感覺，是美的。若真能達到“我屬我的良人，我的良人也屬我”，從此不再患得患失，是何等的甘甜！

然而我們心中的意念，能不受世俗的影響嗎？我的朋友中，有人怨嘆，十年前的我，一樣不做家事、不帶小孩，我還是我呀！為什么現在的他卻翻臉埋怨，不愛他從前所愛的人呢？我們都活在自己的感覺里，并沒有因愛情而長大，找到蒙福的源泉。

守住愛情的約，抓住上天應許給人的真正愛情，美麗的錯誤會成為永恒的祝福。

記得參加一位朋友的婚禮，男女雙方在隆重的儀式中，跟著牧師的導引，交換誓詞。坐在一旁的同事小聲地對我說：“走到戀愛的墳墓，已經很悲哀了，還要背上這誓言的枷鎖，看來還是不結婚的好。”

可他終究還是結婚了，婚禮就像他所愿的歡樂無負擔，后來聽說他的太太玩股票賠了不少錢，接著就離婚了。愛情于他，果真如墳墓。這和他的孤行己意，追求可見的快樂和滿足，不能說毫無關聯。

人的心靈會因追求責任相許的愛，反而滿足和安定，得到完全的自由。當我看到鬢發蒼蒼的夫妻攙扶相行，或聽見溫柔堅定的教導來自喪偶多年的長輩時，我就看到了堅如金石的愛情。

那不再是《紅樓夢》中的賈寶玉，在世間感情中，只尋到了灰飛煙滅；更不似《金瓶梅》里的西門慶，在現實和欲望洪流中，走向滅亡之路。那是愛情，是一種光芒四射、有予有求的力量，牽系著永不躁動的心。

人的感情需要上天來守護，愛情是上天賜給我們最珍貴的禮物。人類從未讀過《雅歌》這樣的詩篇，就不能了解上天的愛寬廣，然而又是多么的溫柔和甘甜；若無《雅歌》，我們會對體內涌出性和愛的感覺感到茫然羞愧和無所適從。然而如今我們已讀，便可以說，原來愛情是高

貴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