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密
秋天,院子里的花草依然繁茂,裊娜的花枝偎在廊道的周圍,由村子里舊倉庫改建的居所,也因其狹長的格局,被主人鐘飆分作了工作、生活兩個區域。自然地,舊倉庫外原本空曠的空地,也就成為了由工作室和家環抱的一方庭院。鋪石板、建池誰,中花草,挪果木,陸陸續續,院子也變的有聲有色起來。兩年的不斷改造,讓這排白墻藍頂的簡易房于越來越適合主人的生活,“我會不斷地去改善居住空間的功能,讓它更適合我的生活,讓生活變得更容易、舒適。
從重慶來北京,是鐘飆對自己生活的選擇,他希望在北京紛繁的大氣氛圍中成就自己的事業,但也希望能有一片相對安靜的空間進行創作。找來找去,這處城鄉結合部帶院子的倉庫房,因為租金便宜,且進出城市自由便捷,被鐘飆一眼看中,兩年的用心,將這里營造成了一個安適的居所。
鐘飆是個介意生活品質的人,這從他的時尚、精致的畫面中就可以看到出來,也因此,他會煞費心思地去規劃從居室望向庭院的一片景致。“我喜歡不畫畫時坐在不同的角度望向窗外的安靜時刻,但凡有可能,我都會在工作室向陽的一面墻留出一排落地窗。每當打開窗時,看見的是如影片一樣連貫的景色,而當坐在窗前時,每扇窗外的景色卻又不盡相同。”不管怎么,工作終歸只是生活的一部分,即便鐘飆再忙,他也會在回頭望向窗外的時候被一片綠意牽住思緒,讓節奏變得慢一點,再慢一點,喘口氣,喝杯熱騰騰的普洱茶,不要錯過身邊正在流走的景色。





既然是職業畫家,自然對具有視覺美感的物件很在意,那些具有特殊年代造型的家具可是能吸引鐘飆注意的物件,即便是和線條直來直去的簡易房很不搭調,鐘飆也會把它們的位置安排得妥妥當當,當作空間中一件實用的作品擺放。工作室的一角緊臨著村子里的玉米地,看起來很不錯,于是鐘飆砌高了墻角區的地面,擺上了兩把自己收集來的舊沙發椅,為的是朋友來時能以更舒適的高度將視線投向這片玉米地,欣賞微風吹過時如麥浪蕩漾般的景色,聽聽在城市中無法享受的葉脈相惜的悉嗦聲。
即使是隨興隨意的生活步調,有時也會有上班下班之分,“畫畫是件很過癮的事,有時候能畫個通宵。”也就是在這樣模糊的生活界線中,鐘飆開始刻意地用空間區分他的生活,吃飯一定要回到家里,一定要在餐廳安靜地享用,即使工作室有足夠大的空間吃飯,即使工作室和餐廳同在一個院中,只有十五步距離的不同。
餐廳可是整個院子區分家和工作室的關鍵,出了工作室,穿過廊道,一定得先經過陽光房餐廳才能進入鐘飆的家。兩張極簡設計的長桌拼成一張最多能容納10人的長餐桌,陽光房的玻璃頂被太陽曬得暖暖的,一縷縷陽光透過頂部帷幔的空隙鉆進來,投射到主人自上學時起至今所收藏的多件藝術品上。“你看,這些佛像的姿態和相貌多有趣,有北魏的藝術表現有最當代的藝術表現,都是佛,但因時代和文化背景的不同,呈現出全然不同的姿態和信念。從中能體察不同時代塑像人的精神信仰和社會風貌。”
身為藝術家的鐘飆也在收藏一些同一時期優秀藝術家的作品:豐子愷的作品,葉永吉的畫,在不同的空間悄然展現;馬六明的圖片、王慶松和荒木經幃的攝影,他把它們與從舊貨市場收集來的膠片版毛主席的圖片整齊地掛在客廳的墻上,完整而不沖突地在這個局部融為一個整體。正中央的主席像分明是年輕時的模樣,身旁的革命伴侶也是一身戎裝,鐘飆不關心那個年代究竟是怎樣的背景,他只是被那個年代人眼中充滿希望和信仰的眼神所感動。
家里的客廳總是有著很好的陽光,一上午都會照在沙發和窗前豐饒的插花上,但這里卻是鐘飆呆得最少的地方。一有朋友來,朋友會很習慣地徑直走向家中最開敞的視聽區,那里有現今時尚生活中不可缺的視聽音響和長長的大沙發,很現代的氣氛應著墻上那幅出自藝術家何森筆下的女青年肖像,這里自然而然地成為朋友們聚會的首選空間。鐘飆并不掩飾自己對何森作品的喜愛:“我認為這是何森所有作品中畫得最好的一件,將上世紀60、70年代生人的女青年特質表現得淋漓盡致——有所保留的時尚,帶著并不肆意地個性和主張。”
這個家其實很簡單,但卻讓人覺得可以說道的地方似乎總沒有止盡,比如鐘飆會為前來做客的朋友們介紹說他如何滿意洗手間的綠意布置,在來者問起家中的每一件作品時都會有點意料不到的故事藏在其中。最新的該是那幅擺在洗手間旁休息區條案上的一幅靜物作品。畫面是以很深的寫實功底描繪的一塊簡單的花襯布和一籃果實的靜物寫生,顏色豐富,帶著一種久違的寧靜。鐘飆說這是他當年還在上大學時的一件作品,快畢業時被喜愛它的藏家以1000元買走了,時隔十多年后的一次海外拍賣會上他再次看見了當年的這件作品,很是懷念,于是以遠高于當年幾十倍的價格又買了回來,放在家里,似是對往昔的一種紀念。
這個融入鐘飆太多心力的院子的實際租期其實只有短短的十年如果放在普通人身上,也許會很介意這十年中對營造生活的投入和付出,但鐘飆卻用他不浪費每一分鐘讓生活變得美好的方式回應著生活的變遷,恒久的穩定不是他的首要追求,他把自己看作是始終在生活之路上行進的旅人,某個城市的某個空間只是某段時期承載他生活的巴士,離開只是在到站時下車,一如一直前行的生活,一如生命在前行的時間中上上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