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心樹

草　帽

那天，羅小虎指揮著工人，將幾輛卡車開到了一座茂密的山林下。羅小虎走下車，抬頭望了望漫山遍野的白楊樹。他的鼻子有點酸，剎那間，記憶點點滴滴涌上心頭。

這里是駱駝山，是羅小虎的家鄉。五年前，羅小虎離開的時候是個窮光蛋。可現在，他是一家伐木廠的老板，兜里有數不完的鈔票。羅小虎曾經發誓，再也不回駱駝山。這里曾埋葬了他美好的青春。

可是，羅小虎還是回來了。因為，木材越來越難找了。很多商人都把目光瞄到了小山村。羅小虎深謀遠慮，他打點好縣林業局的幾個官員，買下了駱駝山五年的伐木權。這次回鄉，就是為了挑選500棵上好的白楊……

想到此，羅小虎吩咐工頭強子：“日落前，一定要挑好500棵白楊，記住了，要挑最粗最壯的！”強子領命，轉身離去。這時，羅小虎又似乎想起了什么，叫住了強子：“強子，等一下。有棵大白楊你千萬別砍！”強子愣了，問道：“老板，是哪一棵？”羅小虎有點尷尬，說：“你找找看，它的樹干上刻著兩顆連在一起的心！”

原來，當年羅小虎和春妮青梅竹馬。兩人常常躲在駱駝山上約會。一天，羅小虎心血來潮，在一棵白楊樹上刻下了兩顆相連的心。羅小虎含情脈脈地對春妮說，這代表著他倆矢志不渝的愛情。當時，春妮的臉羞得通紅，仿佛天邊燃燒的晚霞。誰知，那年冬天春妮突然染上惡疾，很快就撒手人寰了。羅小虎痛苦不已，這才離開了家鄉。

天色將晚，工人們終于選好了500棵白楊。強子命人在每一棵白楊樹上都涂上了石灰粉，這樣明天就不會弄錯。強子興奮地說：“老板，我找到那棵白楊樹了。那兩顆心可深了，仿佛長在樹里似的，老板，你要不要去看看？”羅小虎痛苦地搖了搖頭：“不了……它在就好！”

當晚，羅小虎在駱駝山下安營扎寨。工人們燃起了篝火，又是喝酒又是劃拳。羅小虎想起了春妮，不覺也多喝了幾杯。

第二天清早，伐木的工人都驚呆了。強子趕緊將羅小虎搖醒：“老板，出怪事了！”“什么事？”羅小虎一骨碌爬了起來。“那500棵白楊樹上全刻上了兩顆心！”羅小虎不信，親自上了山一看，果然，每棵白楊樹都被刻上了兩顆心。只是，它們的力道很淺，手法明顯稚嫩。看那劃痕，分明是昨晚剛留下的。

“這究竟是誰刻的呢？難道是春妮？可是，她明明已經……”羅小虎喃喃自語道。他用手輕撫著樹上的兩顆心，突然淚流滿面。強子怯怯地問：“老板，這樹還砍不砍？”“不砍……永遠都不砍了！”羅小虎擦了擦眼淚，吩咐收工。

空蕩蕩的幾輛卡車掉了個頭，沿著蜿蜒的山路往回走。走了沒多遠，強子突然喊道：“老板，你快看山上！”羅小虎下意識地回頭，不禁呆住了。在遠處的駱駝山上，一棵粗壯的白楊樹上扎滿了紅絲帶。紅絲帶在風中不停地飄舞，仿佛新娘頭上的發帶。而山坡上，站著一個鄉村教師模樣的女子，她的身邊圍著十幾個孩子，一起不停地朝羅小虎揮手道別。

強子問：“那女子是誰呀？”羅小虎的眼中噙著淚：“是冬妮，她……跟她姐姐長得可真像！”羅小虎終于明白，是誰在那500棵白楊樹上刻上了心。那一顆顆稚嫩的童心，此時不停地在他的眼前搖晃。朝陽中，冬妮的表情有些羞澀，羅小虎的心中卻燃起了希望。他朝天長舒了一口氣，說道：“總有一天我會回來的！”

（題圖、插圖：安玉民梁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