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執導的電影新片《色·戒》,通過地下黨人策劃謀殺汪精衛偽政權諜報頭子易先生的過程,成功地塑造了集獻身革命與人性情感于一身的女主人公王佳芝形象。
王佳芝是一個具有正義感、愛國心的清純美麗的大學生。她接受了同學們和地下黨組織的派遣,勇敢地打入汪精衛偽政府高官易先生的家庭,以麥太太的身份周旋于易先生的身邊。王佳芝的形象是在敵我對立中逐漸得到刻畫和實現的。為了完成革命任務,為了民族的利益,她不惜犧牲自己的肉身以博得易先生的信任,從這一點來說,王佳芝無疑是一個英雄形象。但是,隨著敵我矛盾的轉化,隨著女性心里對深沉孤獨的男人易先生的憐憫,一個母性的包容之心逐漸占據了王佳芝的整個心胸。
伴隨著她對敵感化和博得敵人的信任,愛欲心理的萌發,包容、憐憫和贊賞的感情逐漸成為壬佳芝的情感主線,使她從一個革命黨人漸變為情愛女郎。她一方面因質樸文雅博得易先生的信任,另一方面又因她的美麗嬌羞而獲得易先生的喜愛,因此,在從敵我矛盾對立到消解過程中,愛欲心理逐漸萌生,占據了她的情感世界,從而消解了她作為一個革命黨人執行謀殺易先生的使命和責任。因此,王佳芝才面對地下黨組織要求她繼續呆在易先生家,繼續執行暗殺使命的時候,才發自內心地呼喊,“可曾考慮到我自身的感受”?
的確,在假戲真唱、戲假情真矛盾中,作為一個孤身潛入敵營的年輕女子,王佳芝身心疲憊,愛欲萌發,難以排解生命感性與理性的矛盾糾葛。她的心理痛苦,是一個視謀殺為最高使命的理性主義者無法感受的,因而也體察不到王佳芝作為一個女人微妙的情感變化。正因此,陷入謀殺和愛情萌生中的王佳芝才在執行任務的過程中墮入愛河不能自拔。當謀劃了幾年的謀殺任務即將實現時,她面對向她奉獻出一顆巨大鉆石的易先生,終于以她凄美的悲情和人性之愛向易先生發出了“快跑”的深情低吟。易先生的逃脫,地下黨的破滅,王佳芝的被殺,既是血的代價,也是人性所綻放的凄美之花。
從政治的和倫理的視角來看,戰爭當有正義與非正義之分,有英雄和敵人之別。但是當我們超越歷史的政治時空,從人類的視角俯看曾經發生過的戰爭,也會對戰爭中的主人公給予超越階級對立的文化心理的分析,得出超越階級對立的人性價值的評判。因此,李安導演將歷史的時空藝術的鎖定在70年前的中日戰爭的背景之下,重新思考戰爭期間人性的得失,敵我雙方作為人的情感交流與愛慕之心,別出心裁,解構兩極對立視角,書寫人性凄美之花,富有新意。通過王佳芝及其敵對高層人物的內心描寫,可以挖掘出其深在的人性內涵和感性生命的情感魅力。
當然,王佳芝的凄美人性是付出了生命的代價才換來的,對敵人的手軟、寬容就是對自己的絕殺。王佳芝的死因此才顯示出比獻身政治謀殺更加絢爛的色彩,也平添了許多溫情和人性的內涵。易先生無疑是歷史戰爭中人民的公敵,可恥的偽政權的諜報人犯之一,但是他在為政權諜報工作中所表現出的孤獨寡言依然是人性的展示,所以,當純真善良的王佳芝與他的孤獨閉鎖相撞時,女性的愛戀之心與母性的寬容大度以及愛欲心理,在逐漸融解易先生的孤獨與狡詐的同時,同樣顯示出年輕女性尋常的情愛心理和人性光芒。正因此,當消解了自己的特工人員的使命的王佳芝,在被比她更堅決于工作職責的易先生所槍殺的時候,我們既承認李安導演從人性視角審視特定時空中的階級對立是別出心裁的獨創,也為王佳芝的人性的舉動及其犧牲深為惋惜,悲嘆在敵我對立及其轉化中生命感性的凄美與博大,令人們由此而回味和三思。
責編 燦 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