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鍵詞】明代;墓志;懷柔的施聚;施鑒
【摘要】2005年,北京市文物研究所對位于北京朝陽區王四營鄉的明代懷柔伯施聚、施鑒墓進行了發掘。兩墓出土了三方墓志,志文合計2000余字,除記載志主的生平之外,尚涉及施氏家族譜系、明初軍戶政策、武職升遷制度、“世券”制度等諸多問題,同時與靖難之役、奪門之變等重大歷史事件相關,具有較高的史料價值。
2005年9月28日, 北京市文物研究所對位于北京朝陽區王四營鄉的明代懷柔伯施聚、施鑒墓進行了搶救性發掘。這兩座墓葬雖然經過早期盜擾,再被施工嚴重破壞,仍然出土了玉帶、金飾、銀幣等重要遺物,尤其是出土的三方墓志史料價值比較高[1]。
施聚墓志蓋和志均為正方形,漢白玉質,厚13厘米,邊長64厘米。志蓋較為特殊,系將古舊頂形志蓋鑿去頂后重新利用,頂部鑿痕明顯,四剎的底部還殘留有十二生肖紋飾,推測應為唐時舊物。志、蓋字面相對扣合,施鐵箍兩道。志蓋正面題“特進榮祿大夫柱國懷柔伯施公墓志銘”4行16字,為篆體陰刻而成(圖一)。墓志正面鐫刻楷書35行,滿行35字,共計800余字(圖二)。


施鑒墓志蓋和志均為正方形青石,厚13厘米,邊長66厘米。帶字面相對扣合,外施鐵箍兩道。志蓋正面題“明故榮祿大夫欽差協同南京守備兼管右軍都督府事懷柔伯施公墓志銘”7行30字,篆書陰刻而成(圖三)。墓志正面鐫刻有志文40行,滿行40字,共計1012字(圖四)。


另與施聚合葬(同塋異穴)的夫人李氏墓志因施工損毀,志蓋及墓志裂為碎塊,墓志缺失一角。其志蓋及墓志的形制、尺寸與施聚墓志同。志蓋正面以篆書陰刻“明故懷柔伯夫人李氏合葬志”3行12字(圖五)。墓志正面鐫刻志文約30行,殘存400余字(圖六)。


茲將施聚夫婦、施鑒墓志錄文如下:
1、施聚墓志
明故特進榮祿大夫柱國懷柔伯施公墓志銘」
文林郎致仕知縣薊門王容撰文」
賜進士奉政大夫通政使司參議前翰林編修廣陽趙昂書丹」
奉訓大夫禮部祠祭清吏司員外郎錢唐何懷篆蓋」
今年秋八月十五日,公薨于遼東所鎮之義州,將士感恩扶櫬歸葬,厥適榮赍狀請志」其壙,予按狀:公施姓,諱聚,通州西北鄉馬家莊人氏。上世自魯惠公子施父至五代孫,因氏焉。歷代顯融,如長卿士,鍔鉅者眾,茲不贅。至乃尊甫黑廝抱忠勇,」國初歸附,迄永樂渡江,累樹戡靖艱虞之功,歷升金吾右衛指揮使。公世其業,克紹前猷,」始從」文廟北征,生擒名賊可可貼木兒。喜動」天顏,特升都指揮僉事,公由此鳴于時。宣德中,俾操守遼東,疊有異績,積至正統初,升都指」揮使,奉」敕守備義州。此后屢被」敕旨,協力總戎十數年余,肅清境土,由左軍都督僉事階至左都督,皆以戰功進也。逮今」上復登大位,以公久任邊事,多效勤勞,加封伯爵,食祿一千一百石,仍充右副總兵。其券詞」有曰“剛方果毅,勇智不群”,有曰 “朕無東顧之憂,爾有中朝之譽”。已而」召至京,面覲」圣顏,對揚邊務,深愜」宸衷,嘉獎賜□甚優,還鎮未幾,復」命公世襲其爵,金券再頒,其詞有曰“智能御侮而遠靜胡塵,勇屢折沖而久安邊境”,有曰“顧」勞之彌隆,宜異恩之復舉”。追封其曾祖波哩、祖智原、父黑廝皆如公爵,曾祖妣李、祖」妣劉、母吳皆追封夫人,其榮光暢達一時,鮮與肩者矣。及薨,將士部曲無不灑泣。訃至,」皇上為之輟朝,百僚為之痛惜,可謂」國家之柱石也。公生平儉約,雅好儒術,其忠肝義膽,著之荒遐。每賊至,輒辟城門與戰,賊」疑且懼,無不摧折,有古名將之風,故夷丑竄懾,邊人懷惠,而」朝廷信任之專也。公配李氏,亦封夫人。有子九,長即榮也,聚(娶)金吾右衛指揮蕭貴孟子;次」曰俊、仁、倫、傅、杰、瑞、英、什,俱娶名家。女三,長妙香,適金吾右衛指揮僉事宋山;次興全,適」錦衣衛指揮僉事楊璽;一在室未字。男孫一曰鑒,嫡也,娶騰驤右衛指揮陶俊長女。女」孫二,長妙順,適燕山右衛指揮使陸忠;次妙凈,適燕山前衛指揮使彭晟。公生洪武己」巳六月二十九日,得年七十有四,擇是年十二月二十二日葬于朝陽門外東北六里」屯之原。銘曰:」
為國柱石, 允矣忠良。 六朝潘屏, 一代璋。威凌北虜 ,澤被東荒。」天子知眷,褒賜孔彰。壽祿遐厚,嗣續繁昌 。□埋」賜地,功紀太常。蔭庇百葉, 永垂其芳。勒此貞石,置之玄堂。」
天順六年歲次壬午冬十二月中吉孤子榮泣血謹立」
2、李氏墓志
明故懷柔伯夫人李氏合葬志」
文林郎致事知縣薊門王容撰文」
承直郎太仆寺丞直文華殿云間周庠書」
承德郎尚寶司丞直文華殿廣平程洛篆」
特進榮祿大夫懷柔伯施公聚以天順六年八月十五日薨于遼東之」義州,歸葬未□辰,其夫人亦世。將合葬,其適子榮請予志其墓。按狀:夫」人李姓,字妙明,通州三河縣夏店之鉅家也。夫人以夫子沒感疾,臨終」謂榮等曰:“吾今七十有四,與爾父同年差小月余耳。至爾家即富貴,迨」今五十年余矣。又有爾等在側,頗盡道理。爾父為」國盡忠,賚事而沒,固為無憾。我得與爾父同沒,又何憾邪!但吾心亦有不」滿者。”榮等泣請其故,乃曰:“昨見葬爾父之志,皆志爾兄弟及爾子姓。吾」宗無一人在上,于我似薄,心甚不悅也。葬我之志必錄吾宗子姓,使」永世之下亦知李家門閱也。若違我言,吾目不瞑。榮等含涕諾之。夫人父」諱成,金吾左衛千戶侯;母王氏,生夫人時遭值艱虞,撫育甚至。夫人自」幼小心淑婉,與弟把禿事父母能孝敬。及歸施門,克盡婦母之道,久歷」昌代,薦受」誥封。有子八人,榮適也。女三人,男孫一,女孫……」蓋鮮。夫人之族,其侄如李順、李英,孫如……」指揮同知李文,亦皆夫人之孫也。……」林廣若惠秀,適王勉,如金……」旺,皆夫人之甥也。……」右衛指揮同知……」乎夫人……
3、施鑒墓志
明故榮祿大夫」欽差協同南京守備兼管右軍都督府事懷柔伯施公墓志銘」
賜進士及第嘉議大夫南京禮部右侍郎前太常寺少卿兼翰林院侍講學士」經筵講讀官同修國史寧都董越撰文」
奉」敕南京守備掌南京中軍都督府事太子太傅成國公鳳陽朱儀書丹」
賜進士出身資政大夫奉」敕參贊機務南京兵部尚書前都察院左僉都御史古雄侯瓚篆蓋」
公諱鑒,字彥明,其先通州人。高祖智原,曾祖黑廝,俱以公祖聚貴,追封懷柔伯,高祖妣劉、曾祖妣吳」皆伯夫人。初黑廝自附」文皇,屢從征伐,肇功燕山右護衛指揮使。卒,子聚襲父職,以功進左府右都督,仗節鉞再鎮遼東邊境,倚」為干城者凡三十余年,遂進爵懷柔伯,」賜鐵券,授奉天翊衛宣力武臣階榮祿大夫,勛柱國,食祿一千一百石,子孫世襲。配李□,伯夫人。聚生」榮,榮生公,皆襲伯爵。母曰蕭夫人。公生而穎異,莊重不伍,凡兒既長,脫略紈綺,事父母知孝敬,在侍」終日,未嘗有惰容。父嘗曰:“此兒異日當益大吾門。”比襲爵,恒思奮勵,一日舉蟬冠顧□□,夫人曰:」“朝廷報功章服之辨有如是者,吾子孫不能以身效報是孤」國恩也。”自是行事,日惴惴小心,不懈朝夕。」先皇帝嘗召諸武臣較射內苑,公連中數矢,」上奇之。未幾,遂」命坐五軍營督操,再轉果勇圍子練武,三營紀律嚴明,士卒練習視諸營不□。尋自貴州樹功歸,奉」朝請,益慎益勤。居第在都城東北,去朝且遠,無間祁寒暑雨,必起四鼓,一時勛貴視以為則,而侯度之」謹日,隆然以有聞。弘治四年春,南都協守偶缺,」上知公忠勤,特敕以往。陛辭賜蟒衣,燕光祿」恩禮,視恒品有加。南都守備舊分內外,體雖均一而事相可否,勢不能無公。每后己先人,虛心聽納,事」多攸濟,人甚賴焉。前后同事咸見禮重,每以得體稱。是歲乙卯正月二十九日夜半忽得中風疾,醫」弗奏效,昧旦遂屬纊。訃聞,上輟視朝一日,賜葬祭,命給驛歸。公生正統戊午七月二十九日,至卒之日得年五十八。夫人陶氏,騰驤」右衛指揮陶俊之女,賢而有助,且多育子。男三,長瓚,娶錢氏;次瑾,娶丁氏;次璁,尚未娶。孫男二,長曰」天祿,次幼未名。孫女一。葬以卒之年……日,墓在……。公體貌奇偉,廣眉修目,豐」頰美髭,嶷然山立,見者以可膺重寄目之。動止雍容,語言簡重,勇略亦不下于人,待人有禮,馭眾有」法,而取予又甚明。平居不縱聲色,幃薄肅然,都高爵厚祿垂三十年,卒之日囊無余積,其為人可知」矣。世嘗謂:世祿之家,多怙侈陵,德若公者,其殆不然者歟。予交公最□,南來方幸得與公話疇昔,而」公竟不可留矣。茲瓚自北來,扶公柩歸,持訓導尹璜所述事狀來請銘,予固不得而辭也。銘曰:」
桓桓施公,世多勇略。奮自北方,遂膺顯爵。」文皇靖難,豪杰云從。唯公曾祖,首謁元戎。發跡肇功,燕山武衛。王父繼跡,茅封遂啟。金書鐵券,裕垂后昆。」公紹其勛,益光前聞。練卒諸營,樹功邊郡。蹶而復張,攄忠效盡。」本根重地,曰維南都。」命贊元戎,一出」廟謨。協德同休,人賴按堵。胡不遺,竟先朝露。帝眷勛舊,恤典駢番。云漢垂光,下燭九原。哀榮始終,俯仰何愧。我銘其幽,用式來裔。」
金陵楊璞勒石」
施聚、施鑒墓志清楚地記載了其志主的生平、仕宦經歷。施聚生于明洪武己巳年(1389年),卒于天順六年(1462年),得壽74歲。《明史》有其傳[2],《英宗實錄》也錄有其生平事跡[3]。永樂七年(1409年)襲其父金吾右衛指揮使一職,歷任都指揮僉事、都指揮使、右軍都督僉事,累官至左都督,“皆以軍功進”。英宗復辟后,被封為“懷柔伯”,賜鐵券。明史記載施聚死后加封“懷柔侯”,謚“威靖”,但墓志中未曾提及此事,因此加封侯爵當是施聚下葬以后的事。施聚夫人李氏,字妙明,生卒年同施聚,誥封夫人。
施鑒,字彥明,施聚之嫡長孫。生于明正統三年(1438年),成化二年(1466年)襲“懷柔伯”爵位,弘治四年(1491年)任協同南京守備兼掌右軍都督府事。弘治八年(1495年)正月,因“中風疾”卒于南京私第,享年56歲。《孝宗實錄》有其生平事跡。
出土的三方墓志合計2000余字,除記載志主的生平之外,尚涉及施氏家族譜系、明初軍戶政策、武職升遷制度、“世券”制度等諸多問題,同時與靖難之役、奪門之變等重大歷史事件相關,具有較高的史料價值。
拓片:趙芬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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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北京市文物研究所:《北京華能熱電廠明墓發掘簡報》,《文物春秋》2006年6期。
[2]清·張廷玉等:《明史》卷174《施聚傳》,中華書局,1974年,第4634頁。
[3]《明英宗實錄》卷344,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校印本,第6961頁。
〔責任編輯:張金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