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7年農歷臘月二十九,朔風凜冽,寒氣砭骨,紛紛揚揚的小雪越下越大。中午時分,我們渤海四分區部隊聽完楊信司令員戰斗動員后,兵分數路從魯北無棣柳堡村出發,一路向西北方向插下去,對300里外的天津實施長途奔襲。
為了隱蔽,我們部隊沿著靠近渤海邊人煙稀少的地區疾進。溜光的冰上覆蓋著一層白雪,像玻璃上涂了一層油那樣滑,我們不敢放開腳步走,只得邁著小碎步行進,稍不小心就是一個大屁蹲,大大增加了部隊的疲勞度。棉衣外面結了一層薄冰,硬邦邦的,走起路來一磨擦,發出“沙沙”的聲響,像是在為我們鼓勁、加油。
從中午走到天黑、直至半夜,怎么也遇不上一個可容下部隊歇腳的大村子,兩條腿像灌滿了鉛。大家相互鼓勵著,爭搶著替身體弱的同志扛槍背背包。直到黎明前,才遇上一個大村落,連長終于下達了“原地休息,防止凍傷”的命令。
我們顧不得是冰是雪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然而不一會兒,我就覺得不對勁,濕乎乎的腳丫子和鞋襪粘在了一起。連長只好命令放棄休息繼續前進。
第二天(大年三十)下午,我們浩浩蕩蕩的隊伍突然出現在了天津小站附近。偽區公所、鄉公所的狗腿子們聞風喪膽,紛紛向天津方向逃竄。副班長毛開成舉起“三八”大蓋槍,朝一個家伙的坐騎“啪”地開了一槍,馬腿被打斷,一個趔趄栽倒了;我舉槍又撂倒一個,真叫一個痛快。
天傍黑,我們一連進入了小站鎮。據點里的敵人早已逃得無影無蹤,連剛做熟的飯菜都沒來得及吃。在確信安全并布置好崗哨后,連長寇春信抓住這個難得的機會讓部隊開飯。他風趣地說:“同志們,今天是大年三十,我請大家吃頓年夜飯,這是敵人為我們準備的,我敢說,你們誰也沒吃過這么好的年夜飯。”張指導員接過話茬幽默地說:“不過同志們可要小心,肚皮可是自己的啊!”立即引來一陣爽朗的笑聲。
說實在的,我們這些常年吃窩頭的土八路,別說是吃了,就是見也沒過大米飯是啥樣兒的。我們美美地吃著豐盛的菜肴,品味著白花花的大米飯,七嘴八舌地打開了話匣子。這個說:“別看這大米飯長乎乎的像麻雀屎,可吃起來倒倍兒香”,那個說:“這可比咱的窩頭好吃多了,全國解放后我天天吃大米飯,天天過年!”活寶梁義忠說得更形象:“這玩藝香噴噴、滑溜溜,不用嚼自己就往嗓子眼里跑,那叫個順當,今天咱哥們可算是開洋葷了!”
敵人摸不透情況,當夜沒敢盲動,我們自己倒上演了一場鬧劇:三排一位哨兵看到汽車很是好奇,便動手動腳地瞎擺弄,不知怎么一下把車大燈弄亮了,漆黑的夜空一下被照得雪亮。恰在這時傳來敵機的聲音,這可不得了,一旦暴露目標,后果不堪設想,氣氛驟然緊張起來。人們嚷嚷道:“快弄滅,快關燈!”可誰也不知道咋個關法,于是就七手八腳地用泥巴糊,用衣服蒙,但都無濟于事。三班長急中生智,掄起槍托子三下五除二把車燈砸碎,才避免了一場不測。
大年初一下午,我們營在咸水沽與敵人展開了一場惡戰,打得很慘烈。戰斗至天黑,奔襲擾亂目的達到后,我們悄然撤出戰斗,以至我們踏上返回魯北解放區的歸途,敵人仍茫然不知,槍炮聲依舊在原處響個不停,恰如歡送我們凱旋而歸的禮炮……
(責編:辛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