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亮不但是著名的政治家和軍事家,也是中華民族正義與智慧的化身。這樣一位偉大的歷史人物,他是如何成才的?是如何由一位默默無聞的少年而成為全中國乃至全世界都家喻戶曉的“智星”的?
說到諸葛亮的成才,其原因當然是多方面的,既有歷史的、時代的及家族的因素,也與他個人的奮斗分不開。在一定意義上說,這種主觀的因素更為重要。本文試從主觀的角度,具體談談諸葛亮是如何走上成才之路的。
一、 遠大的志向
諸葛亮的成才,首先是因為他從青少年時代起就已具有遠大的志向,而他的一生又是為實現這一遠大志向而努力奮斗的。
諸葛亮對“立志”問題看得非常重要,他認為這是一個人能否成才的關鍵。他在《誡子書》和《誡外甥書》中都很強調“明志”。他說,“非淡泊無以明志”,“非志無以成學”。他主張,一個人要想成才,就必須“使庶幾之志,揭然有所存,惻然有所感”。他還從反面指出,“若志不強毅,意不慷慨,徒碌碌滯于俗。默默束于情,永竄伏于凡庸,不免于下流矣”。可見,一個人如無遠大的志向,非但不能成才,而且,到頭來還“不免于下流”。
諸葛亮對后輩的教導,當然也可以看做是他的夫子自道。從現有資料看,諸葛亮在青少年時代就已立下了遠大的志向。他“每自比于管仲、樂毅”,要做一名功勛卓著的大政治家和大軍事家。這在一般人看來,未免有點“狂妄”了,故“時人莫之許也”。但真正熟悉、了解他的崔州平和徐元直卻相信他會做出管仲、樂毅那樣的成就的。
青少年時期的諸葛亮在“明志”的同時,又是本著什么樣的原則來進行“自我設計”的呢?
一是高尚的人生觀。諸葛亮認為,人生在世,立“志當存高遠”,要“慕先賢,絕情欲,棄凝滯”,“忍屈伸,去細碎”;而不可貪圖享受,得過且過,碌碌無為,以致流于凡庸。簡言之,一個人要想成才,就必須樹立遠大的志向,必須擯棄一切世俗觀念和低級趣味。這并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做得到的。而諸葛亮之所以能有這種“高遠”的境界,除了瑯琊文化及其家族文化傳統對他的熏陶外,他個人的學習與自我修養當是至關重要的。
二是“接世”的原則,即根據時代的要求以確立自己的志向。建安前后,中國正處于社會大變革的時代,東漢王朝名存實亡,國家逐漸走向分裂。面對諸侯爭雄的局面,統一便成為當時知識分子精英們首先要考慮的問題。而要統一中國,像管仲、樂毅那樣的政治、軍事人才又是必不可少的。諸葛亮的自比管、樂,從其內心來說,即是基于這樣的考慮。當然,他從小所接受的儒家“大一統”思想的教育,也會促使他去為國家的統一而效力的。
三是根據自身的條件,即諸葛亮自己的興趣、愛好、才能和修養等。諸葛亮聰明好學、多才多藝而又生性“謹慎”、辦事細心,他對政治和軍事都有著濃厚的興趣(這可能受諸葛氏家族從政和從軍傳統的影響),他不戀故土并倡言“遨游何必故鄉”,這些在他立志的當初都是會考慮到的。
遠大的志向確立之后,諸葛亮便有了終生為之奮斗的目標,換言之,他在成才的道路上邁出了第一步。
二、 深厚的積累
所謂深厚的積累,是指為了實現目標而進行的一切準備,諸如思想、學識、才能、閱歷以及各種心理訓練等。
諸葛亮自幼生活于瑯琊文化區,故其思想的形成深受瑯琊學術氛圍的影響。瑯琊文化的一些顯著特點,例如學術思想的兼容性和學風的經世致用,在諸葛亮的身上體現得再充分不過了。諸葛亮不但對儒家經典如《周易》、《尚書》、《公羊春秋》十分熟悉,而且還吸收了儒家以外的多種學術思想,如法、道、黃老等。而從他日后的親為后主劉禪“寫《申》、《韓》、《管子》、《六韜》”,更可見其對各家思想的諳熟。以儒為主、兼容各家的做法,使諸葛亮的思想產生出一種“聚合效應”,這便為他日后所經營的事業提供了有力的思想武器。
在知識的積累方面,出于對未來事業需要的考慮,諸葛亮除了對兵法的鉆研外,也很重視對各種科學技術的學習和掌握。他曾說過,最好的將領即“天下之將”,應“上知天文,中察人事,下識地理,四海之內,視如室家”。為此,他對于天文、地理、冶鐵、煮鹽、兵器的打造、運輸工具的制作,乃至醫藥、繪畫、音樂等方面的知識無不涉獵,無不留心。而這些知識對于他日后的治軍和治國都發揮了莫大的作用。例如,在著名的赤壁之戰中,諸葛亮就是憑借他豐富的天文知識和當地的氣象資料,判斷出冬至前后,隨著陽氣的上升,江面上會有東南風吹起的。
除了思想的形成和知識的積累外,人生的閱歷也對諸葛亮的成才起了十分重要的作用。閱歷也是一種積累。諸葛亮14歲以前生長于故里陽都,這期間正是他束發就學、人生觀開始樹立的階段。而瑯琊文化的熏陶,農村生活的鍛煉,以及相繼失去父母的精神折磨,都促使著年輕的諸葛亮逐漸向早熟的方向發展。14歲時,諸葛亮隨叔父來到豫章郡,不久便遇上朱皓進攻南昌,又經歷了一次驚心動魄的場面。待到北上襄陽,客居荊州,叔父卻又不幸辭世,二姊也相繼出嫁,不得已,他只好與弟弟隱居隆中,躬耕隴畝。家庭的不幸和生活的艱難自然不是諸葛亮所希望的,但卻令這位年輕的書生經受了磨難,豐富了閱歷,并促使他對人生和社會作更深層次的思考。所以,隆中時期的諸葛亮不但學問大增,視野拓寬,而且在人際交往方面也有了重要的突破。他所交往的不少親朋,日后都曾在劉備政權中擔任過各種大小不同的職務。也可以說,未出山之前的諸葛亮,早已為后來的蜀漢政權網絡了大批人才。
思想、道德,學識、才能,閱歷、交往,合而言之便是人的素質。諸葛亮在青少年時期所進行的一切積累,實際都是人才素質的培養。只不過這種培養主要不是由教育機關來實施,而是通過諸葛亮本人的努力來完成的。
三、 正確的選擇
所謂選擇,就是憑借自己的實力,以選擇一條能夠實現遠大目標的具體途徑。而選擇的正確與否,又往往決定著一個人能否成功。從歷史的事實來看,諸葛亮是成功了,而他對劉備的選擇也是正確的。那么,諸葛亮又是根據什么樣的原則來選擇劉備的呢?
首先,是考慮本人的志向,即這樣的選擇能否實現自己的遠大理想。前已言及,諸葛亮的志愿是要成為一名像管仲、樂毅那樣的政治家和軍事家,并進而為漢室的興復、中國的“一統”而奮斗。但鑒于諸葛亮的知識分子身份,特別是儒家“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善天下”思想對他的影響,他不可能單獨“挑牌”,而必須尋找一位與自己志同道合而又有相當背景的明主。他看到,袁術、袁紹雖曾煊赫一時,但因貪圖享樂,庸碌無為,不久便退出歷史舞臺;劉表雖處有利的地理位置,實力雄厚,然其“外寬內忌,好謀無決,有才而不能用,聞善而不能納”,卻還要奉行“從容自保”、“以觀時變”的政策,也是不能持久的。至于擁兵北方的曹操和坐鎮江東的孫權,前者被時人稱作“亂世之奸雄”,時正挾天子以令諸侯,這自然與諸葛亮之素志相違;而后者卻只知一味地保守父兄之業,并無統一中國的雄心。所以,選來選去,諸葛亮的眼光最后便落到了劉備身上。而號稱“梟雄”的劉備,其時雖勢單力孤,居無定所,然胸懷大志,不忘統一,這與諸葛亮的志向可謂不謀而合。于是,劉備便成為諸葛亮實現其人生理想的唯一選擇了。
其次,是考慮所選擇的對象是否具有發展的生機。一般地說,一個人或一個政權,當其事業如日中天之時,是很容易吸引人才的。這樣的選擇雖能免除創業之苦,然其發展也就很有限了。正確的選擇應是著眼于未來,著眼于發展。而諸葛亮選擇劉備,除了他們的志同道合外,很重要的一點,便是諸葛亮看到了劉備事業所具有的勃勃生機。
再次,是考慮自己的選擇能否充分展現其才華。一個人能力的發揮,才華的展現,是需要一定的客觀條件尤其是當政者的配合的,這一點諸葛亮很清楚。通過幾次考驗,劉備的禮賢下士,三顧的誠心,都令諸葛亮感到這是一位能夠重用自己的明主。后來的事實也證明,劉備不但“與亮情好日密”,稱“孤之有孔明,猶魚之有水也”,而且對諸葛亮一直放手使用,言聽計從,虛心相待,不存任何芥蒂。
四、 完全地投入
成才之路上,一旦目標確立,途徑選定,所需要的便是完全地投入了。
所謂“完全地投入”,首先要有義無反顧、一往無前的決心。諸葛亮正是這樣做的。當他從隆中走出之時,便對自己所從事的事業充滿了信心。即使“受任于敗軍之際,奉命于危難之間”,他也絲毫不曾動搖、猶豫和悲觀過。
其次是要全心全意地參與。諸葛亮一生,除了幫助劉備建立蜀漢政權并北伐曹魏外,可以說別無旁騖。諸葛亮也有過自己的許多愛好,例如音樂、繪畫、文學創作及史學研究(諸葛亮曾著有《論前漢事》一卷)等;但他為了所從事的“大業”,都無暇去充分地發展了。郭沫若曾經說過,假如讓諸葛亮專心從事詩歌創作,其成就也不會亞于陶淵明。
五、 不懈地努力
所謂“不懈地努力”,就是要在成才的路上永不停頓,永不滿足,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也就是諸葛亮所說的“鞠躬盡力,死而后已”。
要做不懈地努力,首先必須對實現自己的最終理想有一種明確的思路,包括遠期目標、近期目標以及在不同進程中的主要步驟和策略等,切不可“跟著感覺走”。諸葛亮為劉備所制定的“分三步走”的戰略,就是他不懈努力的明確思路和進程。所謂“分三步走”,首先是要幫助劉備站穩腳跟,然后西取益州,最后北定中原,統一中國。而這期間的重要策略,便是“西和諸戎,南撫夷越,外結孫權,內修政理”。我們看到,諸葛亮就是順著這樣一種思路,有條不紊地向前推進著。
其次,要做不懈地努力,也還需要堅強的毅力和置生死于度外的大無畏精神。諸葛亮的毅力是驚人的,他在幫助劉備創建帝業的過程中,所經歷的艱難困苦,不知比常人多出多少倍,但他從不氣餒,從不懈怠。他所面對的敵手,其力量常常超出自己許多倍,但諸葛亮始終也不曾被對方所嚇倒,相反的,每一次他都能憑借自己的智慧和毅力使形勢轉急為安。三國時期,依國力而言,最強者當是曹魏(有十二州之地),其次為孫吳(有四州之地),最弱的是蜀漢(僅一州之地);而在戰場上常常居于主動地位的,卻反倒是蜀漢,這不能不說與諸葛亮的奮斗精神有關了。直到晚年,諸葛亮仍不顧自己疲弱的身體,繼續堅持“六出祁山”,最后終于心力交瘁,病逝在了五丈原前線。諸葛亮的這種不懈的奮斗精神與他的許多美好品德一樣,既是他成才的重要原因,同時也給后人留下了光輝的榜樣!
(作者系蘭州大學中文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