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運會，我們還需要什么？

今天，在北京中軸線北部，氣魄宏偉的“鳥巢”、晶瑩剔透的“水立方”，節能環保的“奧運村”，都堪稱世界一流，但是，我們就沒有需要學習和借鑒別人的地方了嗎?特別是在“軟件”方面，精神層面，我們是不是還存有缺失?奧運服務任重道遠，與國際接軌目標遠長。

我曾經是一名體育記者，當體育記者的最高境界就是采訪奧運會。

那年，我采訪了第29屆巴塞羅那奧運會。那是1992年，距今已有16個年頭。

當時，我曾驚奇安裝在撐桿跳頂端像口紅一樣大小的攝像機和會撿鐵餅的機器人；我曾驚奇新聞中心里的電腦可以調出所有關于運動會和運動員的資料；我曾驚奇電腦上的觸摸屏，讓我不用認識外文，也能用按圖識別自己需要的東西；我曾驚奇體育場館里的每一個記者席上，都有多媒體電視，讓我不僅可以觀看本場比賽，也能調出其他場次的賽況……我相信，這些“驚奇”在北京奧運會上也會有，甚至讓人“更驚奇”，因為16年來，我們國家的變化是翻天覆地顯而易見的。

今天，在北京北部，氣魄宏偉的“鳥巢”、晶瑩剔透的“水立方”、節能環保的“奧運村”，都堪稱世界一流。但是，我們就沒有需要學習和借鑒別人的地方了嗎?特別是在“軟件”方面，精神層面，我們是不是還存有缺失?

握握手，學會尊重他人

記得那年在西班牙巴塞羅那的蒙錐克游泳館，我和當時的中國游泳隊總教練陳運鵬一起看比賽，我們看的是200米混合泳決賽，有中國姑娘林莉上場。

“陳指導，林莉今天有戲嗎?”顧不得寒暄，我開門見山，“有戲!”陳運鵬也答得干脆。

林莉來這兒以后，一直是記者追蹤的目標，結果，400米混合泳她原是世錦賽金牌得主，在這里變成了銀牌，200米蛙泳她成績提高了很多，但也只拿到銀牌。“莫非她成了‘銀牌明星’?”“不會的，你呆會兒看。”陳運鵬招呼我坐下。

我坐在陳運鵬旁邊，看林莉經過一場酣暢淋漓的拼搏，率先沖刺觸壁。一項新的世界紀錄產生了，金牌懸掛在林莉胸前，比賽場上升起五星紅旗，奏響《義勇軍進行曲》，全場觀眾起立致敬。

禮畢之后，我們周圍的外國運動員、教練員以及各國觀眾，紛紛涌上前來，與陳運鵬握手祝賀，與我這個中國記者握手。陳運鵬，這位從上世紀50年代以來，為中國游泳事業奮斗了四五十年的老教練，泣不成聲。

我記下這激動人心的一幕的同時，不禁有些困惑，外國人認識陳運鵬，同他握手是理所當然的，但我也受到這樣的禮遇，是不是偶然的，因為我坐在陳指導旁邊?

很快，我的疑云被打消了。又一次，我獨自一人觀看巴塞羅那奧運會的女子體操決賽。那晚，中國小將陸莉在高低杠比賽時順利地完成了前面的動作，最后做了個漂亮的直體后空翻兩周，從高低杠上翻飛而下，穩穩落地。10分，幾乎所有裁判都打出10分，場內掌聲雷動，這時，我旁邊一位素不相識，棕發碧眼的女士，微笑地伸出手來，同我握手。

我相信，他們是對中國人的祝賀，是對中國人的尊重。只要你們國家的運動員取得了好成績，或者有好的表現，一些外國人就會主動伸出手來與你握手，用這種方式向你表示祝賀，表示敬意。

這種友好的握手使我感到一種理解、一種尊重，一種作為中國人的驕傲與自豪。我想，在北京奧運會上，我們能不能也同樣顧及別人的感受，尊重其他國家、其他民族的禮儀，向外國客人多一些這樣的善舉呢?

這是禮輕情意重的善舉。

與此相對照的是，前一段時間，日本媒體刊出了一位日本在華投資公司董事長水野真澄先生的一篇關于“中國式款待有時是一種折磨”的文章。

在我國，很多宴請特別是公款宴請實在是折磨人，不灌醉酒不罷休。酒要洋的，湯要補的，肉要野的，果要鮮的……似乎唯有這般款待，才有面子。其實，很多時候這是吃力不討好的。

相比之下，外國人請客簡樸得多，往往三兩道菜就結束了。而我當年作為“外國記者”，在巴塞羅那奧運會上雖然一次也沒有被宴請，但我并沒感到被怠慢，反而覺得很自在。

有時候，一次握手的效果不比一頓饕餮盛宴差。

奧運會不是搖錢樹

凡是來過北京的人，一定會感慨，這些年北京的變化太大了。高樓大廈鱗次櫛比，和歐美發達國家也差不到哪兒去了。與之相匹配的是一些人的腦袋瓜子也變得“現代“了。比如奧運會沒開，奧運租房網站上已經人頭攢動了，有日租金300美元一套的、有日租金500美元一套的，一家媒體統計，屆時奧運場館周邊房租預計漲價20倍，讓人覺得有點趁火打劫的意思。

我覺得，奧運會的確可以產生奧運經濟，但是如何讓人家外國人、外地人舒舒服服心甘情愿地掏腰包呢?

記得當年我到巴塞羅那的第二天，就迫不急待地去參觀了畢加索紀念館，當然門票折合成人民幣也價錢不菲，但我花得樂意。因為，任何一種文化都是民族歷史與民族性格的再現。

20世紀初最偉大的建筑師高地在他故鄉巴塞羅那遺下了最恢宏的城市象征——神圣家族教堂，這個曠世奇才因車禍突然離世，那座5個手指般的建筑便成為一座未完成的作品，近百年過去了，成千上萬的人慕名而來，瞻仰這座營造中的教堂，又抱憾而去。誰曾想到，這種悠悠牽魂的缺憾，這種永遠的“進行時”，或許正是巴塞羅那的魅力所在呢!

像我這樣的體育記者，每去一個國家、一座城市，第一是采訪賽事，第二就是讀她的歷史看她的文化對于其他游客，奧運期間來北京，首先當然是看比賽，另外會做什么就可想而知了。

最近，在北京德勝門城樓里，一位解說員問我：“你知道北京有幾座城門嗎?你知道北京的這些城門過去是干什么用的嗎?”我說：“不知道。”她說：“北京舊城共有‘內九外七’十六座城門，它們各自有不同的名字、用途和特征。”

內九是指內城上的九座城門，按順時針方向，分別是東城墻上的東直門、朝陽門；南城墻上的崇文門、正陽門、宣武門；西城墻上有阜成門、西直門；北城墻上的德勝門和安定門。

外七是指東城墻上的七座城門，按順時針方向，分別是東便門、廣渠門；南城墻上的左安門、永定門、右安門；西城墻上的廣安門和西便門。

她說“東直門，元代稱崇仁門，多走運木料的車；朝陽門，元代稱齊化門，它是北京的糧門，多走糧車；崇文門，元代稱文明門，別稱哈達門，多走酒車；正陽門，元代稱麗正門，又稱前門，它是內城的正門，明朝稱大明門，清朝稱大清門，除了皇帝之外，任何人也不準從箭樓下邊的正門出入，而只能走東西兩邊的旁門，因此它平時總是緊緊關閉著，宣武門，元代稱順承門，宣武門是‘死門’，當時北京的墓地多在北京的陶然亭一帶，所以送葬的人多出宣武門，清代的刑場在菜市口，押送死囚的車也出宣武門；阜成門，元代稱平則門，多走煤車，西山門頭溝出產的煤是北京城里必不可少的燃料，此門距西山最近，因此煤車都從此門進城；西直門，元代稱和義門，多走水車，北京城內皇宮用水都取自玉泉山，每天清晨，水車皆由西直門入城；德勝門，軍隊凱旋時從此門入城，德勝門也叫‘修門’，有品德高尚之意，仁義之師要從此門出入，因此此門多出入兵車；安定門，軍隊出發從此門出城，平日多走糞車。安定門也叫‘生門’，有‘豐裕’之意，皇帝要從此門出去到地壇祈禱豐年。”

“‘外七’，包括廣渠門、廣安門、左安門、右安門、東便門、西便門和永定門，這些門是為老百姓入城做小買賣、打短工、走親戚用的。‘皇城四’，是指大明門、地安門、東安門、西安門，這四個門是為城里的文武百官進出宮廷用的。”

一席話，讓我這個在北京住了二三十年的人第一次開竅。你說人家外國人、外地人聽了能不感到新鮮嗎?說不定還租輛車各城門樓子(包括遺址)轉一圈呢!

所以，2008年北京的130多座博物館應當張開雙臂歡迎人家，配上翻譯，寫上雙語，讓人家高高興地花錢進來，裝一腦門子北京歷史文化走。

今天，我乘60路公交車，車上幾個外地人問到什剎海怎么走?兩個提菜籃子的大媽說：“就在鼓樓站下，到了那里還有專門的游覽車，3塊錢一趟，不貴。”下車以后，一行問路人走錯了方向，大媽們提著不輕的菜籃子，負責任地往正道上指：“從這兒走近，前面是煙袋斜街，穿過去就到了。來，咱領你們去!”見他們漸行漸遠的身影，我暗自欣慰，北京的民風還是很淳樸的，來參加奧運會的人們，以后問路租房啥的，千萬找這些胡同里出來的大媽喲!

唾沫的功能不應異化

當年巴塞羅那奧運會的記者村，位于西班牙巴達洛納市附近的一個小鎮，距巴塞羅那還有10公里，中國記者住的5號樓，奧運以后準備用做居民住宅，所以完全是公寓的布局。

我們住在9層，推門進去，里面有四室一廳兩個衛生間，還有一個大廚房。當時我看了很新鮮，因為16年前的北京，大多數人還住單位分的老房子里，布局狹小局促，除了臥室就是走道，沒有客廳，廁所(還不叫衛生間)、廚房更是可憐，三四平方米就打發了。我還沒有見過這樣“壯觀”的居民住宅，清晨，地中海的陽光透過百葉窗斑斑點點地灑進房間，讓人覺得格外愜意與舒適。

而今16年過去了，像這樣的公寓在北京，在中國比比皆是，甚至比它更豪華、更現代。但是走出公寓的大門呢，有些事情就不那么盡如人意了。

比如在農貿市場，不少賣家蘸著唾沫捻開塑料袋，然后把菜利索地裝進袋里，送到你手邊，你要是給他一張整錢，找錢時他會再用唾沫點一沓零錢，遞到你手里。這些舉動常常讓我這個買家感到難堪，接著吧，上面沾滿了唾沫，不接吧，你不是買人家的菜嗎?一部分國人的“唾沫功能”大得讓人不敢恭維，除了上述兩則，另一個不能容忍的現象就是隨時隨地隨便吐痰!

前次我坐出租車，開車的老兄大概有點感冒，不時在車里咳嗽兩聲，然后搖開車窗：“咳卡，呸!”一口濃痰射出窗外，再緩緩搖下車窗繼續行駛，如此往復。就在他N次搖下車窗準備吐痰時，我感到車內的空氣需要清潔一下，于是也搖開了我這一側的車窗，不料就在他“咳卡，呸”的同時，我的臉皮一陣發麻，一片星星點點的霧狀物撲面而來，讓我不由得一陣惡心。待我到站下得車來，把剛才的情形描述給另外一個司機聽，他說：行駛中人家吐痰你怎么能開同一側的后窗戶，風一刮不全都刮你臉上了嗎?

吐痰的問題已經討論很久了，一個美籍華人將網上的一首英文打油詩翻譯過來：

為什么在中國每個人都在吐痰?

因為在中國每個人都在感冒。

為什么在中國每個人都在感冒?

因為在中國每個人都在吐痰。

這位美籍華人撰文說，她想知道如果咽下一口痰去，到底會給健康帶來多少危害?一位醫學專家回答：痰是口水和口腔黏液的混合物，從鼻子、鼻竇、口腔和嗓子里自然產生。咽痰是安全的，因為痰里的大部分細菌，病原體已經被白細胞攻擊過，剩下的會被胃酸摧毀。所以咽痰和咽口水和唾沫一樣，對人的身體沒有不良影響。

既然痰對身體沒有不良影響，那么我們的同胞為何不能改變一下隨地吐痰的習慣呢?

最近，我國政府發布的一則新聞讓不少外國人感嘆中國政府立志環保的決心之大。內容是，自6月1日起，在所有超市、商場等商品零售場所實行塑料購物袋有償使用制度，一律不得免費提供塑料購物袋，并將提高廢塑料的回收利用水平。這是從環保的角度出發的，是物質的環保，除此之外，我們也需要精神層面的環保，那就是對舊習氣的擯棄，比如隨地吐痰，比如用唾沫點鈔票、捻塑料袋(大概限制使用塑料袋后會好些)——其實，北京人在這些方面已經有所注意，比如，農貿市場已經有人戴橡皮手套，不再用唾沫捻塑料袋了；有時上出租車，會聽到“你好”的問候。前天我在醫院就診，甚至聽到醫生的問候：“你好!”要是以往，我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2008年，北京將迎來數以幾十萬計來自世界各地的運動員、教練員、官員、記者和游客，加上國內游客，其信息傳播速度和廣度是難以估量的。既可以擴散舉辦城市的優點，也可能夸大舉辦城市的缺點，所以，北京奧運會需要我們每個北京人的悉心呵護。

1992年巴塞羅那奧運會的成功舉辦，不僅使巴塞羅那成為歐洲最具吸引力的海濱旅游城市，更使西班牙成為僅次于美國的第二大旅游創匯國家。

一個來過北京的外國人說：“北京有世界上最美的夕陽，當金紅色的夕陽掛在護城河邊的城樓上，朱紅樓閣，金色的琉璃瓦在夕陽中流光溢彩，飛檐上的一排小獸，還有檐下的一串串風鈴，都在夕陽里成了剪影。”聽著這音符一樣美妙的描述，我們有理由相信，北京將辦成一屆出色的奧運會，北京也將成為世界東方最靚麗的旅游勝地。

編輯/馮嵐ffee@vip.sohu.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