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26歲的北京女孩常超,通過網絡與30歲的會計師唐雪龍相識,他們開始了愛情與死神的賽跑。他們的生死戀情經過網絡傳開后,包括北京在內的全國157個城市的260萬志愿者,相約在各自城市里同時點燃紅燭,為他們至死不渝的愛情祈福!
承載兩人一生幸福的三元橋
唐雪龍出生在北京。10歲那年,母親發現他睡覺時右眼總是閉不嚴,經CT檢查發現眼眶長有淚腺瘤,手術后,唐雪龍掙脫了病魔的第一次侵襲。他在病痛的折磨中一天天長大,以驚人的毅力先后獲得了專、本科文憑,成為北京華益會計師事務所的注冊會計師。
2002年,唐雪龍右眼后方深置于大腦內的腫瘤復發,這次被診斷為惡性腫瘤——粘液表皮樣瘤。在此后幾年時間里。他接連進行了兩次開顱切除腫瘤的手術,長時間飽受放療的煎熬。然而,即使在他病情最危急、初戀女友離他而去的時候,他對生活依然充滿熱情和希望,從來沒有放棄對學業、事業和愛情的追尋。
2006年1月26日,幾個朋友前來看望唐雪龍,讀懂了他堅毅開朗的外表下,深藏著一顆需要由愛來溫暖、來點燃的心。于是,朋友們極力推薦他在世紀佳緣交友網站注冊。唐雪龍登錄網站后,接受了朋友們的建議,幽默風趣的他,給自己取了一個特別的網名“Ironmouth”(中文意思是“鐵嘴”)。
1月31日,北京最寒冷季節的夜晚。唐雪龍在網上碰到了一個叫“清清的湖水”的女孩,照片里的她,有著一雙像春天的湖水一樣清澈純凈的眸子。唐雪龍怦然心動。入夜,“鐵嘴”給“清清的湖水”寫了第一封郵件:“你在我的轉身里,我也在你的轉身里,我們可以都轉過身,互相打個招呼嗎?”
第二天,唐雪龍驚喜地收到了“清清的湖水”的回信:“不論我在哪里,都只離你一個轉身的距離;我一直都在你的身后,在你影子里靜靜等你……”
這個天使般的女孩叫常超,是北京市平谷縣規劃局的職員。她告訴唐雪龍,自己之所以如此迅速地回復,是因為他的真實和坦誠。原來,唐雪龍在信里對病情沒有隱瞞,而且表明自己渴望真愛的心理。
通過幾封郵件的來往后,兩人開始互通電話了。唐雪龍學識淵博,語言風趣,談吐之間完全不像是個絕癥病人。他笑對人生的態度,深深地感染了常超。
有一天,常超向唐雪龍講起了自己的身世:她十多歲父親去世,她和母親覺得天都塌下來了,生命中那么重要的一個人怎么能夠說消失就消失呢?
唐雪龍在電話那端沉吟了很久,才緩緩地對常超說:“其實你不覺得嗎?你父親并沒有消失,我相信他在天堂注視著你和母親,因為他愛你們;而你們時時牽掛著他,他依然在你們母女倆的生活中,因為你們愛他。死亡,并不代表著離開,愛才是永遠不變的?!?/p>
2006年2月10日上午9點,是唐雪龍和常超相約第一次見面的時間。那天,兩人約定由常超坐公交車從平谷到北京城區,就在三元橋車站見面。上午8點40分,常超就下車了,一看時間就迫不及待地給雪龍打電話。電話那頭,雪龍的聲音似乎不是由電波而是由空氣傳送到耳邊:“來了,來了,正朝你跑呢!”
常超驀然回首,果然是一個轉身的距離,一個清瘦俊朗的男子就站在了自己的面前。她看見了那只因失明而明顯凹陷的右眼,而雪龍也坦然地回視著她那青春秀麗的臉龐。眼前的這個女孩真像一個從天而降的天使,帶給他一縷陽光,讓他生命燦爛。
那天,他們先去花卉市場買了代表愛情的苜蓿。
入夜時分,常超看著床頭那株兩葉苜蓿輾轉難眠。不停地問自己:“是不是太匆忙了?我到底該怎么辦呢?”
答案在電話鈴響的那一刻明晰起來,當唐雪龍忐忑不安地問她愿不愿在三元橋再見時,常超脫口而出:“干嘛不去呢?那是一座象征幸福的橋啊!”
從那天開始,唐雪龍和常超約定:每周末都在三元橋相見。那也是他們最甜蜜的時刻。
紅玫瑰裝點著這個舉世無雙的“洞房”
常媽媽馬桂芳得知唐雪龍的病情后,拒絕與他見,面。她孤身一人將女兒拉扯長大,多希望女兒有—個幸福的歸宿啊!她不要求女婿有房有車有錢,但也不能讓女兒嫁給一個絕癥病人啊!她流著淚問常超:“你知不知道,你爸爸去世后,我的心有多苦。我不能讓你和我一樣遭這個罪,受這個苦!”常超也哭了:“媽媽,你知道雪龍是怎么說的嗎?他說爸爸從來就沒有離開過我們,只要愛在,他們愛著的人就在!”
像常媽媽一樣,許多親友對常超的選擇也不理解:一個身材高挑、亭亭玉立的漂亮女孩,怎么就愛上了那個家境貧寒、眼睛明顯殘疾,而且患有絕癥的人呢?
2006年8月9日,唐雪龍被告之“癌癥復發,需要馬上手術”。
當天晚上,唐雪龍在三元橋見到常超后,用盡可能平靜的聲音說出了檢查結果,然后告訴她:“小超,我們分手吧?!背3鋵嵲缰罆羞@么一天,但沒想到來得這么快,她沉默良久才抬起頭,卻已是淚流滿面:“不,我們結婚吧?!背3南M谝揽繍矍閬韯撛炱孥E,給心上人一點抗擊病魔的力量。唐雪龍聽后身子一顫,沉默著,搖著頭。
回到家后,常超告訴了母親想結婚決定。馬桂芳震驚了,說什么也不答應。最后,常超含淚從家里搬了出來,她不敢看媽媽傷心的眼神,只是低著頭請求她原諒。馬桂芳看著女兒倔強的背影漸行漸遠,不由得老淚縱橫。
唐雪龍始終是那么一句話:“我不能太自私了?!背3鷼獾卣f:“我們一起走進了愛情里,你怎么能撇下我不管?如果你不治病,不肯和我結婚,那才是最自私的事情?!痹诔3膱猿窒?,唐雪龍無話可說,他可以拒絕生命,但無法拒絕這份真摯的愛。8月20日,唐雪龍在住進醫院的頭一天,陪常超去照了一套婚紗照。次日一大早,常超和唐雪龍來到北京市西城區民政局辦理了結婚手續。當天下午,唐雪龍就住進了西苑醫院。
在即將被推進手術室的前一刻,唐雪龍抓住新婚妻子的手,神情凝重地說:“如果這輩子咱們不能在一起了,到下輩子你會和我在一起嗎?”
淚水瞬間充盈了常超的眼,她執拗地說:“我就要這輩子,你不能等有下輩子的想法。如果你真的不在了,那我也沒有了……”一對新人緊緊地相擁在一起。
唐雪龍從懷里掏出一枚鉆戒,顫抖著手給常超戴上:“等我回來!”……五個多小時后,常超見到了從手術室里平安出來,但仍在昏迷中的丈夫。恰在此時,她接到媽媽的短信:“你永遠是媽的好女兒,媽祝你們新婚快樂!”
那真是一個舉世無雙的“洞房花燭夜”,白色基調象征著圣潔,那是病房里白色的墻壁、白色的床單、白色的窗簾和新郎蒼白的臉!只有一大束嬌艷欲滴的紅玫瑰,還有常超抹在唇上的嫣紅告訴人們:他們是一對新婚夫妻,一起在與死神賽跑!
紅燭點燃生命的火焰
2006年8月22日凌晨,唐雪龍從昏迷中醒來,他忍受著術后失去麻醉的疼痛,向妻子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小超,我遵守了諾言……回來了。”
8月28日那天夜里,常超攙扶丈夫去洗手間,盡管扶著桌子和床頭欄桿,但沒走出幾步就一起跌倒在地。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排山倒海地朝常超襲來,她一下子放聲痛哭。唐雪龍想掙扎起來,但他再也沒有力氣了,淚流滿面地說:“小超,我連累了你!”
9月8日黃昏,那是常超永生都不能忘懷的時刻。唐雪龍眼皮沉沉的,似乎很想睡去又舍不得睡去,她俯在丈夫肩頭柔聲說:“老公,你睡一會兒吧?!碧蒲埗溉槐牬罅搜劬?,目光里滿是不舍。他虛弱地微笑著,斷斷續續地說:“老婆,我睡了,你等我醒來啊?!?/p>
常超點頭,輕輕地摩挲著他的手和臉龐。唐雪龍似乎睡熟了,恰在此時,他的同學前來看望,常超便拜托同學照看一會兒,她想搶在唐雪龍醒來之前回去取點衣服。剛坐上公交車,常超接到電話:“你快回來,唐雪龍正在搶救,他快不行了!”
當常超沖進急救室,看見醫生正對丈夫進行電擊除顫。一次無效、兩次無效、三次無效……常超拉著醫生不放手,哭著哀求:“求求你,醫生,救救他吧!”醫生再次搖了搖頭:“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如果再除顫的話,他的肋骨就會折了,你們不要再折磨他了,還是放棄吧!”
這時,聞訊趕到醫院的唐媽媽,淚眼婆娑地抱住常超說:“孩子,我們都盡力了,你要有個心理準備。”
常超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沖著沉睡中的唐雪龍哭喊:“老公,你答應我的,你說讓我等你醒過來……你聽得見我說話嗎,你看得到我在哭嗎……”
在場的醫生受到觸動,不由自主再次舉起手中的心臟起搏器。奇跡在這時出現了:唐雪龍恢復了心跳!
只要聽見了丈夫的心跳聲,常超就已經很高興了。她將結婚證和婚紗照擺在丈夫的枕邊,每天數十次使用鼻飼管,給他喂食藥、蜂王漿、維生素和蛋白質粉,以及果汁。丈夫雖然深度昏迷,但常超在他的腦電波里讀得懂愛情的頻率,就像MP3中循環播放的那首歌:“信箱出現一張美麗的明信片,我在你字里行間尋找一線生機,你說下輩子如果我還記得你,我們死也要在一起,你的誓言可別忘記?!?/p>
11月1日,常超在丈夫的病榻旁邊,忽然接到了一個打給雪龍手機的電話,對方是房屋中介人員。常超問了半天才知道,原來雪龍7月份在中介留下了購房意愿,說是要給他的岳母在北四環找套好點的房子。他還說岳母住在平谷,離城里太遠,將來想讓她搬到城里,這樣大家有個照應……
這件事,丈夫從未對她說起。常超不知道,丈夫心里到底埋藏了多少對她的愛。
幾天后,常超決定回平谷看看媽媽。還沒到家就看見家門半掩著,媽媽在廚房里忙碌。看見女兒回來了,馬桂芳的眼圈一紅。常超詫異地問:“媽,你知道我今天要回來嗎?”媽媽微垂著頭,鬢角的白發明顯增多了幾縷:“我每天都為你準備了晚飯,我想你總會回來的?!背3粋€字也說不出來,只是大口大口地吃著飯菜。晚飯過后,馬桂芳卻又趕著替女兒收拾衣物,強作微笑地說:“媽不在身邊,你要學會照顧自己,哪一天你們小兩口一起回來,媽為你們做好吃的……”
夜深人靜的時候,常超還是抽時間上網,尋找治療丈夫的醫學信息,也把他們的愛情故事更新到自己的博客中。與此同時,常超與唐雪龍的愛情也被世紀佳緣網負責人“小龍女”發現,并在網上專門為他們開設了論壇。他們生死相依的愛情,一時在網上傳為佳話,感動了成千上萬的北京市民。
2006年11月3日晚上7點半,50多位素不相識的北京市民從四面八方自發匯聚在北京白塔寺附近的小廣場上,用300根蠟燭組成一個象征愛情的“心”型圖案。蠟燭點燃的那一刻,所有在場的人都被震撼了,路過的行人停下腳步,到廣場散步的人手中也拿起了紅蠟燭,輕聲唱起《讓世界充滿愛》。
常超與雪龍的生死戀通過網絡傳開后,一度感動了北京,感動了中國。為了幫助這對堅貞的戀人面對生死考驗,他們相識的“紅娘”——“世紀佳緣網”在有關方面的協助下發出倡議,專門為他們策劃了一個全國范圍的“燭光祈?!被顒印?1月25日晚7時,總共有260萬志愿者,在全國157個城市的不同角落,同時點燃紅燭,為這對生死相依的戀人祈福。那天,祈?;顒拥闹鲿鲈O在北京。但在上海等城市,很多網友冒著冬夜的寒風也在為他們祈福。橢圓形的大桌上擺著用紅色蘋果香燭圍成的兩個“心”字,燭光在素不相識的網民眼前搖曳,愛則在大家的心里流淌,溫暖著現場的每一個人。
2007年1月9日,不醒人事的唐雪龍在北京西苑醫院ICU病房度過生命中的最后時光,帶著常超的深深眷戀和網友的祝福,離開了人世。
唐雪龍死后,不少志愿者再次走上網絡,和常超一起悼念唐雪龍,大家紛紛在網頁上留言,鼓勵常超接受現實,走出悲痛,重新開始新的生活。
2007年北京的深秋,到處是一片金黃。常超一個人到三元橋站了很久,冷風吹散了頭發,卻再也沒有一只溫存的手撫在自己的頭上……
責編 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