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不帶傷的婚姻

25歲那年，我在一次聚會上認識了謝誠，兩個人大有相見恨晚之意，纏綿悱惻地談了一年戀愛，終于結婚。新婚之夜，我對謝誠感嘆：完美的愛情，完美的婚姻，夫復何求?

對我而言，婚姻的完美并不在于物質的富有，更在于夫妻感情的美好和忠誠。有一次謝誠開玩笑地問我：假如他做了對不起我的事，我會怎么辦?我以不容置疑的語氣告訴他：“我絕不會原諒，因為美滿的婚姻，容不下一粒沙子。”

謝誠看我認真起來，哈哈笑了，說：“和你開玩笑的，看你急成那樣，今生今世，我都不會做對不起你的事。”

五年的婚姻，不過眨眼之間。我成了一個兩歲小兒的母親，謝誠和我都升了職，加了薪，我們換了更大的房子，并且有了自己的車。和初婚時候相比，自然是越來越好。惟一遺憾的是，我和謝誠之間，激情進發的時候越來越少，多的是相濡以沫的親情。謝誠開始晚歸，理由

總是冠冕堂皇，不是加班就是應酬。

好幾次，我換好了睡衣，靠在床頭等他。好不容易等到他回來，偎進他懷中，他卻說：“我累了，親愛的。”然后給我一個脊背。黑暗掩蓋了我的羞慚。謝誠不是不懂，然而他拒絕了我。我告訴自己別胡思亂想，夫妻之間有審美疲勞也是正常，更何況，他早出晚歸，哪有不累的呢?

然而他的手機總是放在他的公文包里，嗡嗡的悶響，這是手機設成震動的聲音。他拿起電話，卻不接，總是借故走到陽臺或是衛生間，隱約傳來談話聲，聽不清內容。

有一個周末，謝誠難得在家，我們一家三口去動物園。我在副駕駛的位置上發現一根酒紅色的長發，手里繞著那根長發，怔怔地看著謝誠的側面，他被看得有些不耐煩，沖我嚷：“發什么呆啊，快系上安全帶。”回來的時候，遇見一個朋友，我抱著孩子坐到后排。心里完全拒絕發現什么意外的東西，但一雙眼睛偏又牢牢地盯住了座位夾縫里的一點白色。拿出來看，是一管用過的口紅。

我的心中彌漫著鈍痛。我有點懵了。并不是完全沒有痕跡的，他的晚歸，他的倦怠，遮遮掩掩的電話，還有這曖昧的口紅。盡管我不知道她是誰，但我可以肯定的是，謝誠背叛了我。

我想弄個清楚，我開始跟蹤謝誠。再自命不凡的女人碰到這種事情也不能免俗。跟蹤第三天，我親眼看見謝誠和一個染著酒紅色長發的女孩進了酒店開了房。

以我的教養，我不可能沖進去抓他們的現行，甚至，不會告訴謝誠我已經明了他的背叛。而且，我沒有流淚。打擊迎面而來時我知道一定要堅強。

5年前的話跳了出來，我曾說過我絕不原諒這種行為。那幾天，“離婚”這兩個字在我心底盤桓，我甚至仔細地清算了我們所有的財產，兒子歸我，作為背叛方的他也沒有權力要求平分家產。而且我們住的這套房子也要歸我，里面所有的東西，大到整套的組合家具，小到一個瓷娃娃的擺設都是我精挑細選回來的。我找了一個大皮箱，把謝誠所有的衣物塞進去，想象著他一進家門我就把皮箱給他扔過去，對他吼一聲“滾”。可是重重地蓋上皮箱后，我卻哭了，歇斯底里地號啕大哭。

我一直很不理解女人挽留已遭背叛的婚姻的行為，可是等到事情發生到自己身上時，我才有了真切的體會。是的，愛情需要忠貞，可是婚姻遠比愛情復雜啊，兩個人小鳥筑巢般建起一個日漸富裕的家，相處已經成了習慣，就好像親人一般了，打斷骨頭連著筋，都是一樣的痛啊。而且，我們還有孩子呢，他才不過兩歲。假如我堅持了自己的完美主義，但孩子的人生不就殘缺了嗎?

在這種煎熬中，我迅速地憔悴下來。謝誠注意到了我的憔悴，問我是不是病了，要不要上醫院。我病了整整兩個星期，渾身乏力，厭食得厲害，吃什么吐什么。這期間，謝誠表現得無可挑剔，向公司請了假，變著花樣做我愛吃的，兒子也被他送到了奶奶家。有時候我都懷疑他是在做戲，可是他眼睛里的焦急應該不是假的。

我躺在病床上用審視的目光看著他。他甚至比以前更有魅力了，包括每一條皺紋。這樣的男人走出去英姿勃發，成熟睿智，人見人愛啊。我是爭取還是放棄呢?他對我的好證明他畢竟還是在乎我的，就原諒他這一次吧，我退步了，假如他只是一時糊涂沉迷其中，我就把他奪回來。

我把家中所有的照片翻出來分門別類整理好。我買了典雅的相框，挑出幾張特別動人的照片，包括熱戀時到海南旅游的照片，結婚宴上令人噴飯的照片，兒子滿月時的照片，我把這些照片放在客廳的茶幾上，他的書桌上。

謝誠回來，看著這些照片若有所思。我從背后環住他，問他是否還記得那些照片的來歷。他說怎么不記得呢。他指著我們穿著泳衣站在海水里傻笑的那張說那是我們熱戀時去海南照的，那一張是婚宴上我餓得發慌偷偷拿了個雞腿躲到一邊啃卻被朋友抓拍下來的，生兒子的時候我整整痛了一天一夜，他說，你那時像個勇敢的斗士。

我的眼眶漸漸濕潤起來。謝誠有些慌，問我怎么了，我說：“謝謝你還記得這些。”

他便用審視的目光看著我，試探地問我是否別有用意。聰明的他知道我已經有所察覺了，可是我能順竿子爬警告他別在外面胡來么?我深吸了一口氣，說：“你常常不回家，我太寂寞了，只好看這些舊照片。”

謝誠想了一下，說：“我會多陪你一些。”我高興地說：“啊，這正是我想要的，謝謝你。”

一半是謝誠不肯食言，一半是我放下架子在謝誠面前撒嬌，謝誠回家的時間漸漸多了起來。只不過，他的手機仍然會在某個時刻悶響，然后他去陽臺或者衛生間，回來之后，眉頭緊鎖。我知道有人在抱怨受到了冷落，而謝誠，很明顯，家是他依戀的地方，而婚姻之外的激情，對他的誘惑依然存在，他把自己弄進了一個兩難的境地。

其間我也開始反思自己的婚姻。兩個人交流的話題越來越少并不是一個人的錯。我因為在工作方面游刃有余，很少在謝誠面前談論公司的事情，即使有時候說起來，也是炫耀的語氣。

我開始把在公司遇到的困難、沖突講給謝誠聽，并請他提意見。開始的時候，謝誠總是說“你處理這些問題自有一套”，我說那是以前，可是最近我發覺自己的思路越來越窄了，所以要借助一下你的男性思維啊。后來我再講述的時候，謝誠便很認真地傾聽，然后兩個人討論出一套最佳方案，并且進行正反論證。這樣的交流非常客觀，謝誠慢慢喜歡和我討論，還開心地稱我為“最佳搭檔”。

年底，我不僅得了一個大大的紅包，還升了職，我高興地買了一套釣魚竿送給謝誠。我在上面貼了一張小條子寫下這樣一句話：“送給我一生最愛的人，愿我們一生相隨，不離不棄。”謝誠看到了，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問：“恨我嗎?”

“為什么?”

“如果我做了對不起你的事，你會原諒我嗎?”

“我會原諒。”

“為什么?你不是個完美主義者嗎?你曾經說過，你絕對不會原諒這種行為的。”

我說：“因為我愛你，所以我要給愛一個機會。”

謝誠長吁了一口氣，然后給了我一個令人窒息的擁抱。其實謝誠一直對自己的背叛心懷忐忑，他害怕自己的行為得不到諒解，所以我選擇原諒的回答讓他終于放了心。我知道他終于做出了選擇，這場戰爭我徹底贏了。

自始至終，我和謝誠都沒有提過背叛這個字眼，我也沒有刨根問底地想弄清他背叛的時間地點人物。就這樣模糊處理也許對他對我都好。婚姻也有一張吱啊，何必一定要撕下那張皮弄得鮮血淋淋呢?聰明的女人要在婚姻里隨愛成長，學會韌性十足地穿針引線，用千絲萬縷的情和愛縫殘補缺，讓磕磕絆絆的日子樸實而無漏洞，讓滄桑凝重的歲月漫長而不枯燥。

責編：梅 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