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醒
劉家林和妻子王桂英都在城里上班。
劉家林的父親去世早,只有母親還健在。劉家林想把母親接到城里跟自己一塊住,可是婆媳合不來。他婚后,他媽曾在他這兒住過一段時間,后來,老太太不忍看兒媳的冷臉,就賭氣回鄉下的老家去住了。
這天,單位給劉家林發了30元獎金,劉家林想到母親最近身體不太好,就悄悄地托一位同鄉把這30元錢給母親捎回去了。母親接到錢,對兒子很感激,怕兒子不放心,就給兒子回了個電話,說捎的錢收到了。不巧的是,這電話偏偏讓王桂英接著了,她得知劉家林背著她給婆母捎了錢,立即河東獅吼般鬧了個天翻地覆。盡管劉家林申辯說這30元錢是他的額外收入,王桂英也不肯原諒。
王桂英有個毛病:一生氣就患頭痛病,那滋味就像孫悟空被唐僧念了緊箍咒一樣。這回也不例外,得了病,她班也上不成了。劉家林埋怨她說:“為這點小事,你也值得生氣?”王桂英賭氣地說:“還不都是你氣的!”劉家林怕和她吵起來又讓她生氣,就主動掛了“免戰牌”。
禍不單行,就在王桂英臥病在床的時候,她接到鄉下她姐姐的一個電話,說她母親因心臟病復發住了院,要她回去看看。要是她身體好的話,她會馬上請假回去的,可是現在她自己有病,回不去呀!心里一著急,她的病就變本加厲了。劉家林對她說:“你姐家里也忙,不能長期耽誤,我母親最近身體好,我叫她去支應你媽幾天吧。”王桂英口里不言,心里卻想:我對老太太那么個態度,即使你叫她去,她也不一定會去的。
王桂英臥床后,劉家林為了支應她,也向單位請了假,由于支應得力,王桂英在床上躺到第10天,病就好得差不多了。他勸劉家林上班,劉家林不肯,非要等她好利索了再上班。這天,王桂英惦記著母親的病,就給鄉下的姐姐打了個電話詢問。姐姐告訴她,母親的病有所好轉,要她放心。姐姐還特別對她說:“當劉家林的母親得知咱媽住院后,就主動來看望。替我伺候了咱媽好幾天。那老太太真好,你可得好好待人家。”聽了這話,王桂英才知道老太太并沒跟自己計較。
王桂英放下電話不大會兒,就聽到有人敲門,劉家林把門打開,不禁驚喜交加,原來是他母親來了。劉家林對母親說:“你來前咋不來個電話?我好去接你呀!”老太太答非所問地說:“我聽說桂英的身體不好,而你還得上班,我就來了。”“你聽誰說她有病的?”劉家林問。“我聽她姐說的。”他媽答。“你見她姐了?”“嗯,聽說她媽住院了,我去支應了幾天。要不,我早就來了。”
王桂英聽到這里,急忙拉住婆婆的雙手,深情地叫了聲“媽”,接著就泣不成聲了……
一盒低檔煙
農民宋老漢的老伴因病住了院。經檢查,醫生說需動手術。
病房里一共有三張床。宋老漢的老伴住進來時,另兩張床已經有人占了。許是同病相憐的緣故吧,先來者關切地告訴宋老漢,這里的醫生有收紅包的習慣,并問宋老漢準備給醫生送多少。宋老漢受驚似的反問了一句:“啥叫紅包?”多年來,對某些醫院的某些醫生來說,收紅包已成了公開的秘密。宋老漢對此也早有耳聞。但他只知道那叫黑錢,而不知道黑錢還有紅包這么個雅稱。“那……你們送了多少?”宋老漢戰戰兢兢地問道。當得知對方一個送了1000,一個送了800時,宋老漢立刻像傻子似的呆住了,半天沒說出一句話來。
隨后,先來者才悟出宋老漢失態的原委:宋老漢老兩口雖有子女,可子女們都過得不富裕,常常連贍養費都交不起。由于了解子女的難處,老兩口也不硬向子女們要,而是盡量省吃儉用,艱苦度日。老伴的病就是因無錢醫治而由小病拖成大病的。這次老伴來住院的錢,也是子女們東挪西借湊起來的。老漢合計了一下,自己所帶的錢,只夠勉強應付老伴的手術費和住院費等項開支,實在無法從中拿出一部分做紅包用。可是不向醫生表示一下,又怕影響給老伴做手術的效果。三思之后,宋老漢決定給醫生買盒煙。
醫院門口賣煙的攤販有好幾個,其中賣的不少是高檔煙。價格在五元以上的紅旗渠牌煙就有好幾種。宋老漢買不起高檔的,使了使勁兒,買了盒兩元錢的“軟渠”(軟包裝的紅旗渠煙的簡稱)。
宋老漢自知這兩元一盒的煙拿不出手,便沒臉去登醫生的家門,而是瞅準醫生一個人在辦公室時,送給了醫生。醫生受賄慣了,哪能看得起這盒低檔煙呢?執意拒絕,說他有煙抽。宋老漢再三推辭,直到看出醫生一臉不耐煩時才罷手。
送煙未成,宋老漢一臉的悶悶不樂。他擔心自己送的低檔煙得罪了醫生,影響了醫生的情緒,進而會殃及老伴。同室的病友們得知老漢的心事后,雖然認為宋老漢太小氣,但為了不使老漢背上過重的精神負擔,還是對老漢說了幾句寬心話。
給宋老漢的老伴做手術的頭一天,醫生到病房了解病人的情況,并向病人的家屬交代有關注意事項。當醫生發現只有宋老漢的老伴一個人在屋里時,就問宋老漢哪里去了,宋老漢的老伴有氣無力地努了嘴,醫生才看到在病房的旮旯里有一個人,這人正在聚精會神地撿地上的煙頭,以至醫生進來都沒有察覺。醫生走近細看,發現這人就是那天給他送煙的老漢。
醫生看見緊挨女病人的床頭柜上有盒“軟渠”,就斷定是那天老漢要送給他而被他拒絕的那盒。他把那盒煙打開,從中抽出兩支,將一支畢恭畢敬地遞給老漢,將另一支放到自己嘴里,對老漢說:“大爺,你的情我領了,這盒煙咱倆吸……”
沒有喝成的酒
王東才是分管鄉辦企業的一個小領導,他仗恃手中有點小權,常到所屬企業蹭酒喝。這天上午,他又以檢查工作為名,乘車來到一家鄉辦小廠。廠長兼經理老徐對他雖不歡迎,但出于禮貌,還是熱情地接待了他。在遞煙倒茶的同時,還說了些“歡迎領導光臨指導”之類的客氣話。
彼此不著邊際地交談了一陣,就到了快吃午飯的時候了。老徐說:“王領導,咱中午喝點兒,你說到哪兒?”王東才早就等著老徐說這句話,笑著說:“你是東道,你說了算!”老徐說:“迎賓館不錯,咱就還去那兒吧。”
迎賓館是當地一家最豪華的酒店。鄉里來了客人,也都到那里用餐。王東才就多次到那里喝過酒,和那里的老板劉明珠也熟。就說:“行!”老徐讓王東才先走,說自己還有件事要辦。王東才說:“那不行,你還想溜哇!”王東才說這話有個緣故:一個月前的一天,王東才來該廠蹭酒喝,老徐讓他先往迎賓館走,說自己隨后就到。可是王東才到那里后,遲遲不見老徐露面。王東才打老徐的手機,老徐說自己臨時有了急事,去不成了。王東才只好自己買單。這次他怕老徐再臨時“有急事”,就等了老徐一會兒。
廠子距迎賓館很近,二人走了不大會兒,就來到迎賓館門口。劉老板一見,立即笑臉相迎,他對老徐說:“今天是哪股風把徐經理吹來了?”老徐說:“我對咱王領導一向是尊重有加,能陪領導喝酒是領導看得起我,也是我廠的榮幸。”說罷,劉老板就領著二人往樓上的雅間走去。進了雅間坐定,老徐掏出手機擺弄了一陣。
漂亮的女服務員拿來個本子讓客人點菜。老徐讓王東才點。王東才也不推讓,奪過本子就點:“燒茄子、紅燒肉、炒三丁、清蒸魚……”點罷,女服務員問喝啥酒,王東才就又點了他愛喝的二鍋頭。
女服務員合上本子正要走,忽然風風火火地來了三四個工人模樣的人,為首的是個大個子,他一進雅間,就指著老徐的鼻子吼道:“你說廠里窮,無錢給我們工人發工資,卻有錢在這里喝酒!”與他同來的那幾個人也跟著嚷嚷,說老徐來這里喝酒是搞腐敗。老徐爭辯道:“老王是咱的頂頭上司,不招待怎么行?”大個子說:“我就不信,我打個電話問問他們單位,到底有沒有這個人。”老徐連連擺手制止。大個子說:“我看是老徐你的嘴饞了,想喝酒。”大個子的嗓門大,把整個賓館都震動了。其他服務員和客人不知發生了什么事,紛紛引頸觀望。大個子說:“誰不知道酒好喝?不能光讓你們喝,我們也要喝!”“對,我們也要享受!”眾人一齊響應。接下來,這些人就捋胳膊挽袖子地要掀桌子。
眼見事態越鬧越大,劉老板深怕損壞他的東西。他急中生智,讓一個女服務員喊王東才接電話,好讓王東才脫身。王東才早就想走開,乘機灰溜溜地走了。
王東才走后,老徐笑著對劉老板說:“明珠,你看我的職工覺悟多高,對我看得多緊!”說罷沖大個子詭譎地一笑。
劉老板送老徐和大個子他們說說笑笑地出了賓館的大門。分別時,老徐握著劉老板的手說:“明珠,對不起,打擾了。后會有期。以后,該喝的酒我們還是要來你這兒喝的。”
責任編輯 白連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