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世界報》2月19日以“藏畫尋找物主”為題報道,法國保管收藏的50多幅名畫,包括馬奈、保羅·塞尚、馬蒂斯等超級大師的作品,正在以色列作巡回展覽。這些名畫是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中被納粹德國從私人收藏中搶奪,被《世界報》稱為“art vole(被偷盜的藝術品)”,主人們大多數(shù)是已經(jīng)死于納粹毒氣室的猶太人。這次展覽的目的之一,是幫助尋找這些藝術珍寶的合法主人或其后代,以便物歸原主。
另一則新聞是美國《時代》周刊差不多同時報道,近兩年來,意大利文化部在國際上積極采取法律行動和道德游說,要求美國許多博物館和藝術館歸還源于意大利的大量藝術珍品。盡管美國各地的博物館許多年來從藝術品市場上“合法”購買了這些珍品,但是意大利文化部展示許多證據(jù),表明這些藝術品原來都是通過在意大利的非法盜掘而輾轉(zhuǎn)流出的。在意大利政府的堅持下,美國不少博物館,包括著名的紐約大都會博物館和洛杉磯的Getty藝術館,都被迫同意逐漸無償歸還這些珍品。
另外還有倫敦大英博物館的鎮(zhèn)館之寶——“額爾金的大理石雕”,這是蘇格蘭第七世額爾金伯爵于18世紀末,從被奧斯曼土耳其占領的希臘雅典聞名于世的帕瑟農(nóng)神廟中盜劫的。盡管事隔兩個多世紀,希臘政府今天堅持要求英國歸還這批藝術遺產(chǎn),并且獲得國際上越來越多的道義和法律支持。
由此聯(lián)想到在中國百多年積弱的近代史中,不知有多少國寶流失海外。其他不說,連千古一帝唐太宗葬地昭陵北麓祭壇兩側(cè)廡廊的6件無價浮雕石刻,也即“昭陵六駿”,如今只剩下殘破的四駿在陜西省博物館。有兩駿在20世紀初被盜賣到美國。
再如北京圓明園,原是清代康熙、雍正、乾隆三朝盛世的結(jié)晶,不僅是東方文化的薈萃,也包容了清朝前期對西洋藝術的大量吸收采納,收藏了無數(shù)藝術精品。可是在第二次鴉片戰(zhàn)爭時期被英法聯(lián)軍搶奪一空,然后付之一炬。圓明園今天的斷垣殘壁,是歐美博物館中大量中國國寶來源的無言明證。非常湊巧的是第二次鴉片戰(zhàn)爭時期,直接指揮英法聯(lián)軍攻占北京的統(tǒng)帥不是他人,正是搶奪雅典帕瑟農(nóng)神廟石雕的巨賊之子——第八世蘇格蘭額爾金伯爵。
百多年來流失的國寶,遠遠不止這些藝術珍品,更有無價的文化資產(chǎn)。八國聯(lián)軍侵華時散失的《永樂大典》便是一例。倒是在20世紀50年代,蘇聯(lián)和民主德國政府出于“兄弟黨”之情,歸還了若干被八國聯(lián)軍搶奪的《永樂大典》殘卷。至于法國伯希和劫去大宗敦煌藏經(jīng)洞文卷,使得歷史大師陳寅恪痛訴“吾國學術之傷心史”。
隨著中國經(jīng)濟起飛,近年有國內(nèi)博物館以高價購回若干流失海外的國寶。但是歐美公私博物館、美術館的無數(shù)珍品,即便出價連城,也永遠無法盡數(shù)收回。然而新近的這一些新聞,卻表明這些國寶完全有可能援引道德原則和國際法律追回。
猶太人追尋被納粹迫害掠奪的私人文物寶藏,是追回被掠奪國寶的可資援引的道德先例。而意大利文化部近年來成功從美國博物館收回文物,則提供了很好的法律渠道榜樣。意大利政府的大量成功案例表明,即便歐美博物館通過合法渠道收購了這些藏品,只要最初的發(fā)掘非法,仍然應該無償歸還原主。
其他不說,今天收藏于美國賓州大學博物館的昭陵二駿,最初顯然是盜劫,已經(jīng)被裝箱的其他四駿被截留在陜西省博物館,是這一非法盜劫行為的明證。
希臘政府堅持追還1800年之前被盜的“額爾金的大理石雕”,表明中國自從鴉片戰(zhàn)爭以來被搶奪的所有國寶,都在物歸原主之行列。
因此,我建議中國政府應該制定200年來中國文物流失海外的詳盡清單,并且搜集當初這些國寶被劫被盜的法律證據(jù),同時積極參與有關國際法律的制定和改進,理直氣壯地像國際猶太組織和意大利、希臘政府那樣,追還這些無價國寶。這不僅是對子孫后代的交代,也是流芳千古的盛舉。
(新加坡《聯(lián)合早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