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子亮短篇小說二題

六指撓癢

我大學畢業后，分到了一個不錯的行政單位上班。新到一處，愿給領導與同事們留下一個好印象，于是，便在嚴格要求自己的同時，還總是做一些助人為樂的事。

單位里負責打掃衛生的是一位老大爺，他六十有余，腰彎，背駝。單位的院子很大，所以他每天打掃一遍需要很長的時間。看到他吃力的樣子，我于心不忍，便利用下班后的時間，主動幫他打掃院子。我心里想：我幫了他，他省了力。老大爺心里肯定很高興，會感謝我的。然而不知為什么，他對我的做法不但不領情，反而怒目而視。更為奇怪的是，我傍晚打掃干凈的院子，第二天又滿院狼藉，好像是被人故意弄的。我對這個故意捉弄老大爺的行為很是憤恨，然而老大爺卻不厭其煩地，心安理得地，慢騰騰地又開始了打掃。

我覺得蹊蹺，決心弄個明白。這一日傍晚，我又揮動掃帚把院子掃干凈。晚上，我悄悄地躲在自己的辦公室內透過窗戶上的玻璃盯著院內。午夜時分，只見老大爺偷偷地溜到了院內，把我掃到一起的垃圾堆三下五除二地撒開去。我不解地湊了上去問道：“老大爺，你這是搞什么名堂啊?”老大爺看到是我，一驚，然后氣不打一處來地吼道：“原來是你啊?也不知你安的什么心?你干你的工作吧!為啥總插手我打掃衛生的事。真是六個指頭撓癢癢。”我急忙說道：“我可是好心幫你啊!”老大爺說道：“好心個屁!凈給我添麻煩，害得我差一點丟了飯碗。你想了沒有?你把院子打掃了，我還干啥?我沒活干了，還領什么工資，沒了工資，還吃什么?我警告你，從現在起，不許你再插手打掃衛生之事，否則，我對你不客氣!”

聽了他的話，我驚得目瞪口呆：原來我義務幫助打掃衛生是六個指頭撓癢啊!

兩枚金戒指

父親死得早，母親將我拉扯大實屬不易。如今我已娶妻生子，生活好了，但母親也老了。她一生沒有其它奢望，只是盼著能戴上一枚金戒指，為了了卻她的心愿。我決心為她買一枚。

這一日，我到省城去開會，會議之余，協同會友前去逛商場。在金銀首飾柜前，我滯留良久，最后，為母親買了一枚價格不菲的金戒指。當我手抓金戒指要離開時，突然想到，我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妻子那兒如何交代啊?她也曾多次懇求讓我給她買一枚，再說了，她的小姐妹們也早已有了。我仿佛看到妻子企盼的目光，決定再為妻子買一枚。我立刻將兜里的錢掏出來數了數，卻傻了眼，剩下的錢根本不夠再買一枚。我考慮再三，突然一個一舉兩得的妙計生在心頭：給妻買一枚仿真品，以滿足她的心愿。于是，我便精心挑選了一枚外觀高檔華麗的贗品買了下來。

散會回到家，我將戒指拿出來，母親一下便把那個外表看似低檔的真品抓到手，我知道那是母親對兒媳的照顧與愛護。妻子戴上那枚看似高檔的仿真品則喜出望外。兩枚迥然不同的戒指的歸宿正合我意。我會心地笑了。晚上躺在床上，妻子擰了我一把，很是不好意思地嗔怪道：“你是怎么搞的，為啥不買一樣的戒指?你真是花喜鵲，尾巴長，娶了媳婦忘了娘。”聽到妻子的奚落，我得意地笑著說道：“母親老了，不要好，出門也少，戒指好壞無所謂。你還年輕，既要好，出門也多，是代表咱全家的臉面啊!”聽到這些，妻子愜意地笑了。

周末，一早我便發現妻子與母親的戒指交換了。我一驚，馬上納悶地問道：“戴得好好的，怎么又換了?”妻子深情地說：“母親對咱家勞苦功高，一輩子沒吃了，沒喝了，更沒享受了。如今年事已高，沒多少年活頭了，應該讓她戴高檔的，享受一下。我還年輕，來日方長，戴個低檔的就可以了。再說了，如果讓母親戴低檔的，我戴高檔的，我于心不安啊!”

妻子一番話說得我熱淚盈眶。我慚愧極了，一把抓起錢包便向金銀首飾商店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