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和老李不知為什么因為那房山鬧翻了。
老王和老李,原來都是一個單位上的,是一對很要好的朋友。他們倆,同歲,都屬牛,還都是從部隊復(fù)員的,后來都當(dāng)上了單位上的副科長。第一次單位分房的時候,兩個都分了一套,一律平房,三間,老王在東,老李在西,一墻之隔,有時,想出去辦個什么事,不用打電話,只需敲敲墻就行了。
退了休,老王養(yǎng)了一只小巴狗,白色的,老李也養(yǎng)了一只小巴狗,也是白色的,老王那只狗是公的,老李那只狗是母的。老王和老李兩家子好,兩只狗也在一塊戀愛了。秋后,老李的狗懷孕了,竟生了三只小白狗,雪一樣的白,鄰居調(diào)侃地對老王和老李笑著說,這一來,你們兩家,又成了狗親家了。
城市一改造,馬路面加寬了,抬高了,人們走路不淌水了,可這一抬高,也帶來一些弊病,夏天一下大雨,積水就往馬路兩邊的低處流。老王和老李的房子挨著馬路,別人家的房子,這二年地基陸陸續(xù)續(xù)地抬高了,只有他們兩家未動,像盆子的底,所以,一下雨,他們便成了重災(zāi)區(qū)。
大雨過后,老王便找到了老李,說,咱這兒一下大雨就成了水鄉(xiāng)澤國了,老這樣,受得了嗎?
老李說,也是,可怎么辦?
老王說,我想把房子拆了,地基抬高它半米,它再下大雨,也不怕它了。
老李聽了點點頭,說,行,不過,我先拆不了,因為老伴有病,躺在床上,等好了再說吧。
就這樣,老王把自己的房子的地基往上抬高了半米,當(dāng)然,房山也比老李的房山高了半米。
老李老伴的病,就這樣好好犯犯,一晃又過了兩年。到她真能從床上爬起來的時候,老李便想到了拆房抬高地基的事。拆房前,他還請了一個風(fēng)水先生,看了看。
那風(fēng)水先生說,東邊的房山高,他那邊的房山正壓著你這邊的房山,房山壓房山,必定有禍端。你這二年一定有不順心的事。
老李一想,對呀對呀,老婆子病秧秧躺了兩年,能順心嗎?
老李說,我想把地基抬高半米,和他家的房山一樣高,行嗎?
風(fēng)水先生說,光抬高地基也不行,因為,東邊那家比你家的運(yùn)氣旺。你的房山高過他家,你兩家才財運(yùn)相當(dāng)。
老李聽了,一咬牙,把地基抬高了半米以后,房山又比老王家的房山高了一尺。
老李的房抬高以后,老王過來了,對老李說,你的地基抬高了多少?
老李說,半米呀!
老王說,抬高半米就不挨淹了,怎么你的房山比我家高了一尺?
老李紅著臉,沒敢把風(fēng)水先生的話告訴他。
老王像逮著理似的,說,這就不好了,咱兩家本來不錯,你這樣做,這不明顯的想壓我嗎?
這事情就怕激火,如果,老李此時,把當(dāng)時風(fēng)水先生說的話,說出來,并向他的老朋友老王道個歉,事情也不會鬧得太僵,哪知這個老李是個倔性子人,老王這樣一說,他把脖子一擰,說,你的房山壓了我們兩年了,怎么不說?
一句話,兩個人幾十年的交情便因此中斷了。
一怒之下,老王回家,把他新蓋上不久的三間新房的房蓋挑了,把房山往上抬高了二尺,這一來,房山又比老李家的高了一尺。
老王家的房山抬高,把個老李氣的,三天沒睡好覺,他的老伴剛剛病好從床上起來,聽見這事,又氣得躺下了。
原來兩家的小巴狗,很合得來,三天兩頭地在一起嬉戲,從兩家鬧矛盾以后,兩只狗都被當(dāng)作呵斥的對象。老李家的母狗發(fā)情了,老王家的公狗偷偷地來幽會,剛跳到母狗的身上被老李一腳把個小公狗踹跑了。
老李家的兒女,見爹媽這樣痛苦,便想湊錢,也想把房蓋挑了,把房山往上抬,一定要把王老頭子的房山壓住。
老李聽了搖搖頭,說,人家財大氣粗,咱和人家比不過,忍了肚子疼吧。
鄰居知道了這事,也來勸老李,說,算了吧,一個風(fēng)水先生說的話,就成了圣旨了?聽他扯淡呢!
不過,老李的孩子們還是要賭這口氣,沒讓他們父母花一分錢,找了一個包工隊,把房子頂蓋拆了,磚瓦沙子洋灰一起上。誰知那房子剛蓋到一半,卻得到一個讓人振奮卻又無奈的消息:按照市里的規(guī)劃,這兒將進(jìn)行舊城改造,老王和老李的住房都在拆遷之內(nèi)。此時,老李的蓋房,不得不停下來。數(shù)月以后,兩家的房子在推土機(jī)的隆隆的轟鳴中剎那間夷為平地。老王和老李,站在房基前,默默地,一聲不響。只有他們的那兩只白色的小巴狗,仍不計前嫌,一如既往地湊在一起,互相嬉戲著……
(責(zé)任編輯 伊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