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大我十五歲,從年齡上看我不及他,但我的心眼絕不比他小——也就是大人們常說的人小心大。說明白點,就是我七歲時就已懂得了大人們的事。在父母與哥哥之間,我就像暗藏的特務,把他們的心事像一碗水似的看得一清二楚,而他們則把我當成一個混沌未開的小屁娃,啥事不懂。所以,他們什么事都不避我。不信?那我就說說哥哥與蘭蘭的愛情故事給你聽聽。
說來話長,那還是上世紀七十年代初期的事。
那年我滿七周歲,讀小學一年級,哥哥二十二歲,剛走出校門,是個社會青年。用今天的眼光看,二十二歲不算大,正是求知上進,長知識的好年華。但那時已算大齡青年了,如果不抓緊戀愛,兩年一過,野風吹吹,烈日曬曬,人就變得蔫巴干癟,像隔夜的茄子缺少鮮活失去水分。不用說,這樣的“茄子”是無人問津的。按母親的意思,趁哥哥還有學生氣,皮白膚嫩,托人給他介紹個對象,把終身大事定下,做娘的就吃了定心丸了。村里正反的例子不少。父親是個幽默的人,只要心情好,他就會與母親逗樂。這天,他聽母親說得有理,兩眼睜得像雞蛋,哥侖布發現新大陸似的把母親從頭到腳打量一番,兩只眼睛一眨不眨地鎖住母親,豎起大拇指,夸張地說,娘子高,實在是高!母親一聽父親的語氣,與電影《地道戰》里那個壞蛋差不多,想忍沒忍住,“噗哧”樂出聲來。母親嗔道,沒個正經,人家和你說正事!
父親一臉冤枉,說,天地良心,我說的可是正經話呀!
母親知道,父親這態度就是表明他與她已是同一“壕友”了。
下面該付諸行動了,于是母親就一廂情愿地按照自己的計劃來。她先將家里拾掇一番,讓無用的東西到暗處去,有用的東西到明處來。經過半天奮戰,天也新了,地也亮了。哥哥從田里回來,丟下鋤頭,誤當自己走錯了門。他咋看星星都不像原來那顆星星,月亮也不是原來那個月亮——給人的感覺,家里就像過大年一般喜慶。哥哥滿腹疑團,指望母親為他解密,哪知母親正在檢閱自己的勞動成果,無心搭理他。哥哥很知趣,忙踅到母親身后,他眼睜睜地看著母親從堂屋里走出去,一邊拍打衣服,一邊面帶笑容地快步往村頭走。
母親這是去請媒婆婆。
媒婆婆七老八十了,滿臉的皺紋就像門前那棵老榆樹皮,頭發也像雪一樣白。媒婆婆年事雖高,但她的記憶力卻出奇的好——說句夸張話,比派出所那些管戶籍的小警察還要厲害,前村后圩,東莊西鄰,大男大女都在她心里裝著。小大屬雞,二子屬狗;小丫臘月生,大妞初五養,媒婆婆都記得明明白白,一清二楚。
媒婆婆打年輕起就愛做媒,掰手指數數,村子里好多人家都是她牽的紅線。所以她常常當著村里那些搗蛋蟲的面,用恨鐵不成鋼的口吻說,早知你們今天這個熊樣,當年就不該嘴癢為你爸你媽牽紅線!媒婆婆的意思是,她若不牽線搭橋,他爸娶不到他媽,當然也就不會有搗蛋蟲這條小命了。說真的,媒婆婆還真是這群搗蛋蟲們的大救星呢!
媒婆婆見母親來登門,老臉笑成了九月菊。她拉著母親的手叫著母親的乳名說,小玫子,咋想起看婆婆來啦?
母親聽媒婆婆這么說,知道她生氣了,平時不燒香,待有了急事才想起人家——這不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典型的市儈小人嗎!意識到這一點,母親趕緊自我檢討,她說,整天瞎忙活,忘了來看婆婆,望婆婆不要怪罪!
媒婆婆看母親還像小姑娘那樣靦腆、純潔,心也似鏡子那般明凈,打心眼里高興。她用力拉拉母親的手,呵呵大笑,說,婆婆與你開玩笑,看把你嚇的!
母親抬眼看媒婆婆,媒婆婆笑眉笑眼的,真的沒生氣。母親釋然了。
媒婆婆知道到她這里來的人都是有事求她,于是她也窄巷子里扛木頭直來直去。她說,小枚子,你無事不登三寶殿,啥事,快說!
母親挨著媒婆婆坐下,說,婆婆火眼金睛,啥事也瞞不了您。
媒婆婆最愛聽順耳話,母親的話就像“老人樂”,一下就撓到媒婆婆的癢癢處。媒婆婆一雙老眼都笑沒了,她催促母親說,磨蹭啥,還不快說!
母親拐著彎說,婆婆還記得我家華子吧?
媒婆婆不正面回答母親的話,她屈指算算,問母親道,華子屬猴,今年虛齡二十二了吧?
母親小雞吃米似的點著頭,說,婆婆好記性。
媒婆婆兩眼盯牢母親,問,怎么,你小小年紀就想當婆婆啦?
母親一聽這話,臉“騰”地紅了,那感覺如同當年媒婆婆上門為她提親。
媒婆婆不看母親,她開始翻舊賬。媒婆婆說,我記得是馬年正月上門為你提的親,羊年臘月你過的門,猴年秋天生的華子。
母親如實回答,婆婆說的一點不錯。
媒婆婆驕傲地說,吃這碗飯的,靠的就是這點記性!
母親點頭如搗蒜,一臉的欽佩表情。
媒婆婆大概是坐累了,她活動一下雙腿,重新坐好后問母親,小枚子,你說說看,華子要啥條件的?
母親按照自己的意愿把話說了,也不等媒婆婆回答,便起身告辭。母親知道要不了幾天,媒婆婆就會主動上門。眼下關鍵的是要做通華子的思想工作。華子脾氣倔,思想舊,大小伙子了,遇見姑娘繞道走,從沒看到他與姑娘說過話。
果然不出母親所料,哥哥說什么都不同意現在就談戀愛。他倔犟地說,羞死人了。人家剛出校門,你就和人家說這個!
母親不急不躁地開導他,說,你當你還是學生娃呀,二十二歲,是個大小伙子了。
哥哥不愛聽這話,他想用大道理壓住母親,讓她打消這念頭。哥哥說,我要響應政府號召,晚婚晚育!
母親是有備而來,她和風細雨道,看你想哪里去了?媽媽只要你把親事定下來,也沒要你現在就把人家娶回家。
哥哥長到今天,還是第一次接觸這樣的話題,他不敢往下說了。三十六計走為上,他要當逃兵。母親瞅準火候,她要趁熱打鐵,乘勝追擊。
母親與哥哥一個鍋里吃飯,母親對他了如指掌,哥哥也諳知母親的底細,清楚她的軟肋。母親道高一尺,搞乘勝追擊,兵臨城下,他就魔高一丈,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母親廢話一籮筐,他就緘口不語,沉默是金。
母親苦口婆心,大概是說累了,她拿出搪瓷缸到廚房倒水喝。哥哥的耳朵一下子清靜下來,他瞅準機會,像鉆出籠子的狡兔“哧溜”顛了。然而跑了和尚跑不了廟,晚上回來,母親正好也緩過勁來,又接著下午的話題說,不一會,又將哥哥的耳朵灌滿了。
我不但是哥哥戀愛之事的第一聽眾和觀眾,而且也是這件事的直接受害者。因為哥哥有強烈的對抗情緒,從心里拒絕戀愛,所以晚上睡覺時,他就將他的不滿情緒發泄到床上——他輾轉反側,哀嘆連連,把被窩筒當成出氣筒,一夜不停地烙燒餅。如此一來,倒霉的就是我了——因為我和哥哥同睡一個被窩呀。有一句成語,叫做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剛到半夜,我這條遭殃的“池魚”的鼻子就堵塞不通了。第二天早晨,我的清水鼻涕像粉絲一樣愈拉愈長,頭比腳還沉。我在床上磨蹭半晌,四肢沒有一點力氣,結果我沒能爬起來。不用說,那天我因感冒而曠課了。這是我平生第一次曠課。也幸好曠課,讓我好好地欣賞到哥哥戀愛的精彩一幕。
大家知道,在村里媒婆婆可算敬業第一人,她幾十年如一日,對牽線之事樂此不疲,熱愛有加。也正因為有了她,村里才沒有孤男,也少有寡女。村里那一對對伴侶,一戶戶新家,就是媒婆婆業績的最好見證。別說母親登門去請,就是帶個口信,她老人家也會把哥哥的婚事掛在心上的。
媒婆婆辦事講究效率,從不拖泥帶水。母親登門第二天,她就顛著粽子小腳來回話。母親一看媒婆婆那樂呵勁就知道事情有了眉目。她偷眼瞥瞥哥哥,怕他出言不遜,當面得罪媒婆婆,于是忙將她老人家領進臥房閉門密談。
媒婆婆介紹的姑娘名字叫蘭蘭,據她說姑娘面相出眾,嫩生生的,還有初中文化。百里挑一哪,與你家華子門當戶對!媒婆婆總結說。
母親激動得不知說什么好。她的想法是,既然姑娘這么優秀,那么就該趁早下手,讓其名花有主。晚了怕夜長夢多,好事變成泡影。母親有點急不可待,她說,婆婆,請您好事做到底,趕緊擇個良日,讓兩個小人兒見個面,把終身定下。
媒婆婆說,我也是這個想法。
兩個人的觀點一致了,媒婆婆便開始擇日。母親看到媒婆婆微閉雙眼,兩手屈起,口中念念有詞。少頃,她雙眼大睜,說,后天吧,后天是龍鳳日!
母親一聽喜壞了。華子的婚事有望啦——事情只要開頭順利,往下就會風調雨順,一路綠燈。
還真給母親說著了,見面那天母親提心吊膽,生怕哥哥不見蘭蘭,她讓父親哪里也別去,在家專門對付哥哥。說起我們家還是有點意思的,在哥哥與父母之間,他們三個人是一人降一人——哥哥聽父親的,而父親又聽母親的;倒過來那就亂套了,他們誰也不怕誰,誰也不聽誰的。
閑話少說,龍鳳日到啦。這一天,我還以感冒為借口,又一次曠了課,目的是看一看蘭蘭,我未來的嫂子。
好了,蘭蘭跟著媒婆婆來啦。
我的心從大清早開始就在嗓子眼里蹦達,這會兒蹦得更厲害啦,“咚咚咚,咚咚咚”,像擂大鼓。母親擋在我前面,快步流星地向前迎去,她大概也想先睹為快。蘭蘭識破母親的企圖,她低著頭,逃也似地從母親面前匆匆而過,沿途留下一陣香風。母親每天聞到的都是三個男人的汗臭味,今天突然聞到蘭蘭的體香,把她湮沒多年的少女記憶喚醒了。母親駐足不前,呆立原地不停地抽動鼻孔,貪婪地做著深呼吸。此刻,蘭蘭跟著媒婆婆已進了堂屋,母親醒悟過來,一路碎步往回跑。我站在門前,沒有像母親那樣迫不及待地往前趕,沒想到我倒是憨人有憨福——我因為人小身矮,無意之中撿個大便宜。就在蘭蘭邁步進堂屋時,我適時地抬起頭,把蘭蘭的芳容盡收眼底。
只這一眼,我就呆了。我在心里大聲疾呼,哥哥呀,你的艷福不淺啊!你若知道蘭蘭像電影里的明星一般漂亮,我這條“池魚”也就不會遭殃了。
雖然我們家嚴密封鎖哥哥相親的消息,村里人還是看出苗頭。不一會,我家的門前就人頭攢動,笑聲陣陣。父親身擔重任,此刻正與哥哥一道在臥房里守株待兔,坐等佳人,母親不好指揮他。母親心里永遠有一本賬,她清楚在這件事上萬萬不能惹惱村人,你家華子相親,是喜事,人家來瞅一瞅,為的是看個稀罕,湊個熱鬧。但母親又怕人多聲雜,影響兩個娃子相親。在我的記憶里,還從沒看到母親被難倒的時候。母親像個常勝將軍,永遠是運籌帷幄,決勝千里。這時只見她笑容滿面,快步流星地到屋里的老柜上把早就準備好的糖果拿出來,手一揚天女散花般地撒向眾人。當然她沒有忘記塞給我一顆,母親一邊把糖果塞給我,一邊一語雙關地說,玩去吧,到一邊吃糖去!
我知道母親的用心,于是招呼幾個小朋友就往院外跑。我將小朋友們引開后,自己又悄悄地回來了。我今天曠課,為的就是看看未來的嫂子,我豈能錯過這千載難逢的好機會。這時我多了個心眼兒,以防母親再次攆我走,我當著她的面把書包拿出來。以我不多的經驗,我知道只要學習,母親就會全力支持。其實我哪有心思看書呀。我在書包里一陣亂翻,找出一本小人書。小人書的封皮早被我翻爛了,但我知道是《地雷戰》。那時我剛學完人、口、手,我愛北京天安門,充其量也就認識幾十個字。但我看圖,也能一知半解,知道書中的大概意思。我選個適當的位置坐下來,人模狗樣地看起來。其實這時我的兩只耳朵比狗耳朵還要靈,哥哥那邊稍有風吹草動我都一清二楚。
父親看一切正常,也就是說他已順利地完成了任務。身為一家之長,蘭蘭未來的公公,他不好在此久留。父親知道他要是留久了,華子和蘭蘭拘謹了,那就沒法子相親了。于是他從臥房出來后,與媒婆婆打了聲招呼便腳底抹油——開溜了。母親也在抓緊時間,她泡了兩杯糖開水,分別端給媒婆婆和蘭蘭,也找個借口避開去。
屋子里除了我,余下的都是關鍵人物。我知道好戲馬上就要開場了。
我聽見媒婆婆響亮地喝了一口糖開水,潤了潤嗓子便開始發話了。她說蘭蘭、華子,你們兩個娃子豎起耳朵聽著,今天是你們倆相親定終身的日子。毛主席他老人家提倡婚姻自由,婆婆從來不搞包辦代替。你們倆都不要羞,好好看看、談談,待會兒婆婆來聽你們的回話。說完媒婆婆起身出去了,走出門她又回頭將門輕輕地關起來。
屋子里突然暗下來,哥哥和蘭蘭都不適應。我也不適應,正想去將門拉開一道縫,這時我看到蘭蘭慢慢地抬起頭,如閃電般地快速瞥了哥哥一眼。哥哥還保持原來的坐姿,像收租院里的雕塑,一動都不動。蘭蘭這一瞥,哥哥有所感覺。他稍稍動一動,頭也往上抬一抬。我清楚,這是他們開始相親的前奏。我嚇得大氣不敢出,心里緊張極了。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我的汗都下來了。時間“嘀嘀嗒嗒”地過去,好半天我才聽到哥哥像蚊子似地說,葛蘭蘭,怎么是你?
聽到這話,我感到十分奇怪。怎么,他倆原來認識?我偷偷抬起眼,暗中觀察蘭蘭的反應。我看到蘭蘭的兩只手在不停地絞辮梢,滿臉都是窘迫與羞澀——我能理解她的心情,這會她說不定正在找地縫呢!
該蘭蘭說話了。我屏住呼吸,想聽聽蘭蘭說話的聲音,更想昕聽她說的啥。此刻,蘭蘭雙目低垂,嘴巴緊閉一言不發。過了許久,她的眼睛才一寸一寸地往上挪,待挪到能看到哥哥了,她卻不看,只對著哥哥點點頭,小聲說,我也沒想到是你……
原來他們真的認識!我發現這個秘密,就想撒腿跑出去,把這個天大的消息悄悄告訴母親,讓她喜一喜,樂一樂。還沒等我出門,媒婆婆推門進來了。媒婆婆久經沙場,她一看他們兩個人的表情,心里就有了底。但該做的事她還是要做。她讓哥哥回避一下,她要單獨問問蘭蘭,看她是否滿意。
媒婆婆問,蘭蘭閨女,華子這娃咋樣?
媒婆婆又問。
蘭蘭不能緘口不語了,但她又不好明著說。蘭蘭感到自己的臉像火烤一樣,她把手蒙在臉上,輕輕地點了一下頭。
媒婆婆得到答復,將蘭蘭領進臥房,又顛顛地把哥哥叫進來。媒婆婆問,華子,蘭蘭閨女可好?
哥哥的態度與前天大相徑庭,可謂判若兩人,他紅著臉沖媒婆婆爽快地點點頭。到此,哥哥與蘭蘭的戀愛關系就算確定下來了。
這是哥哥與蘭蘭的第一次見面。他們第二次見面是八月十五中秋節。
自打哥哥與蘭蘭確定下戀愛關系后,他就像換了一個人,臉上整天掛著笑,還愛哼個小曲什么的。八月十五那天,哥哥吃完早飯正準備去田里勞動,母親走過來說,我已經跟隊長請過假。眼瞅著就要過節了,你到蘭蘭家看看。說完,母親拿出一份禮品來。
這事來得太突然,哥哥毫無思想準備。
母親見哥哥傻乎乎的,催促道,還愣怔啥,快去換一身干凈衣物!
今天是星期天,我無事可干,也想跟哥哥一道去。母親聽后羞我說,人小心大,你哥哥去丈母家娘看蘭蘭,你去看誰呀?
我不假思索地說,哥哥看蘭蘭,我看嫂子!
母親看我臉皮厚,笑著刮我的鼻子,連說,羞!羞!羞!
哥哥心情好,他看我想去,就同意帶我。有哥哥撐腰,我就不怕母親了。
到了蘭蘭家,我才知道哥哥帶我來是聰明之舉。說句自我吹噓的話,也幸好我來,要不哥哥和蘭蘭還真的無話可說呢。他倆到一塊也不說話,光會臉紅。他們不說話又怕冷場,于是都跟我說,問這問那。中午吃飯,當著蘭蘭一家人,哥哥嚇得連菜也不敢吃,低著頭一勁兒扒飯,一桌人數他最先吃過。
下午沒事,哥哥該回家了。蘭蘭母親叫蘭蘭往前送送我們。我以為送到村頭蘭蘭就會回去,這樣哥哥就可以跨上自行車,我往后面一坐,不多時我們就會到家的。哪知蘭蘭沒有回,出了村還繼續走,頭都不抬。我想提醒又沒敢張嘴,只好乖乖地跟著他們走。走呀走呀,一直走到要看到我們的村子了,哥哥才停下來。哥哥往前看看,用手指一指我們的村子對我說,小弟,你回去吧,我把葛蘭蘭往回送一程。我雖然有點累,但很想和哥哥一道送蘭蘭。我看看哥哥的臉色,最后沒有提出來。我怕哥哥不高興,下次去蘭蘭家不帶我,于是我獨自回家了。
哥哥這一送很晚才回來,按說騎車應該很快的,不知他是咋回事。不過母親沒問,我也不好問。
自從送蘭蘭回來后,哥哥臉上的笑容少了,小曲也不哼了。母親擔心蘭蘭變卦,要退親,就悄悄問我。我哪里知道呀?我說開始是蘭蘭送我們,后來哥哥又送蘭蘭,一直好好的。往下幾天,我也感到哥哥的情緒有點反常。那晚睡覺前,哥哥嘆息一聲對我說,早知這樣,那天就該與你一道送蘭蘭。我吃驚地問,咋啦,蘭蘭跟你吹啦?
哥哥淺淺一笑,說,你想哪里去了,我和蘭蘭好成了—個人。
那你為啥嘆氣?又為啥愁眉不展?我緊追不舍。
哥哥懊惱地說,我……我擔心她未婚先孕!
這可是晴天霹靂!我吃驚地瞪大眼睛。
哥哥用拳頭狠狠地捶打自己的頭,萬分后悔地說,都怪我,我……我和她握手了……
直到這時我才懂得,戀愛也不是全好,除了高興,還要擔驚受怕。唉,戀愛真的很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