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養蜂人
白天出門,在離家不足百米的地方碰到了一位60多歲的老婦人,穿著臟兮兮土里土氣的衣服。一臉菜色地抄著手,站在寒風中,走到她面前時她操著濃重的方言喊:姑娘,買蜂蜜吧,上好的雜花蜜。這才發現,在她的腳下,有兩個小小的塑料桶。我搖頭,剛要從她身邊走過去。她又說:姑娘,買吧,就當行行好,我從昨天晚上就沒吃飯了。我停住了腳步,看了一眼這位灰白了頭發的老人,她用一雙渾濁無助的眼睛看著我,自顧地說著兒女不孝。她和老伴養蜂為生很艱辛等。我問她蜂蜜怎么賣的?她說:一桶5斤。25元錢,是上好的雜花蜜呢。她打開了塑料桶的蓋子,我聞了一下,果然芳香撲鼻。
說實話,我對蜂蜜不感興趣,因為從超市買的蜂蜜還沒打封呢,可是老人站在寒風里瑟瑟發抖喋喋不休地叫賣的樣子卻讓我心生憐惜之情。
我拿出50元錢對老人說:快回家吧,外面太冷了,老人誠惶誠恐地接過錢一連聲地說:謝謝謝謝,真是個好心的姑娘。就這樣。我一下子買了兩桶根本不需要的蜂蜜。回到家老公就說:傻媳婦,超市里最好的蜜才4元一斤。我沒搭話心里卻想:我當然知道超市里的蜜多少錢一斤,可是如果我不買,在那空無一人的街頭。那老人該站到什么時候?拿什么去買一碗可以驅寒的熱湯暖身子呢?
可是當天晚上當我調好蜂蜜水請家人喝的時候,家人異口同聲地說“不甜”,我又加了一些嘗了一口。還是不甜,索性將蜜直接放進嘴里,天那,那芳香撲鼻黏黏糊糊的液體連一絲甜味都沒有。
那只是被加了香精的不知道是什么東西的東西。我上當了。在寒冷的街頭,那位看起來很可憐的老人。騙走了我50元錢還有我一腔同情和憐愛。
街頭乞幾
周末帶女兒上街,路遇一與女兒年齡相仿的男孩跪在路邊,面前有一個紙殼。上面寫著父死母亡無錢讀書無法生存之類的話。看看身邊干凈清爽臉色紅潤的女兒,再看看面前這個滿面塵灰煙火色,雙腳不潔十指黑的男孩,一股母性之情油然而生。拿出20元遞給女兒說:小哥哥多可憐,去把這錢送給他。女兒走到他面前甜甜地說:哥哥,給你。他一邊說謝謝謝謝一邊接過了錢。我看見他把錢塞進了衣服里面的口袋里。他面前紙殼箱里,只有一些毛票和饅頭、包子、面包、餅干之類的東西。
在市場轉了一大圈,買完了東西,和女兒一起順著市場中間的小區往外走。在一幢樓房的拐角處,我看見了剛才行乞的男孩,他正把一些零零整整的錢交給一位衣著體面的女人。女人低著頭,蘸著口水數那些面值不等的票子。男孩說:媽,有兩百多了吧。你不知道,有個傻老太太,口里念著阿彌陀佛一下子給了我100元呢。還有一個年齡和我差不多的傻丫頭
我扯了女兒的手回頭就走,我不要女兒看到這些骯臟丑惡的畫面。走了幾步我再回頭,我:打算瞪他們一眼的。可是我看到那個被男孩叫做媽媽的女人,把紙殼箱里的饅頭、包子、餅干一股腦地倒進垃圾箱里,把空紙殼箱又交到了男孩的手上……
一個母親的名字,在這里被詮釋成這樣!
陌生小伙
前年元旦。我正忙著包餃子,門鈴響。本以為出門買菜的老公回來了,打開門竟是一張年輕而陌生的面孔,一個大約20歲左右的男孩,穿著很時尚,對著我甜甜地叫阿姨。說他是一個某某大學的大一學生,來這座小城省親,不想親戚出了國,而他又被扒手偷了錢包回不了家了。現在有一枚白金戒指是他生日時母親買給他的,先押給我,讓我借給他回家的盤纏。
我有瞬間的愣怔,鑒于以往的種種經歷,我想大概又是一個騙子。想拒絕時轉念一想。如果不是騙子呢,這大年下的,一個有家回不了的孩子,是經歷了怎樣的思想斗爭才出此下策的?我還是給了他200元錢。但我拒絕了他的戒指,我想,如果是騙子。那么戒指也一定是假的,要了也會平添些懊惱罷了。如果不是騙子,一個孩子真有了困難,借給人家200元錢就留人家上千元的戒指做抵押又有些不厚道。
小伙子接過錢后千恩萬謝,并討了我的地址說以后把錢寄回來就走了。這件事發生在2004年元旦,距現在四年多過去了,我那200元的稿費錢也像那打狗的肉包子一樣一去不復返了。我至今也不知道那個看起來一臉真誠體面的小伙子是不是騙子,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他不是一個信守承諾的人。
送財神的山東女人
一進臘月,家家戶戶便忙碌起來,那天早上我正要出門辦年貨。剛打開門就擠進一個人來,定睛一看,是一個《秋菊打官司》里面的秋菊模樣的女人,手里舉著一張印著財神爺的畫說:“大姐,財神到了,接財神吧,它能保你鴻運當頭,財源茂盛……”
“好了。”我打斷她,“請你離開。我是無神論者,不信這些的。”她立即眼淚汪汪地說:“大姐你就當行行好吧,家鄉大旱,孩子要吃飯讀書……”說著又伸出一雙滿是凍瘡血口子的手給我看,末了問我:“你相不相信善良呢?”我頓住,遂點頭,問她:“多少錢?”她說:“20元。”我幾乎跳起來,書店里兩三元的東西拿在她布滿凍瘡的手上就變成了20元。
我還是給了她20元,我想她也是生活所迫吧,不然也不會從溫暖的老家背井離鄉地跑到這遙遠的北方來,同樣是女人,就當我為那雙手買一支護手霜好了。 看著我拿在手上的財神像,老公調侃:唉。一張成本幾毛錢的紙,印上了財神爺的像就賣20元,如果財神爺真有靈性,不知道會不會定她個侵犯肖像權的罪名呢。
等中午我回家時,老公一臉欲哭無淚地告訴我:我走后他又接待了4位送財神的女人。他又用80元換回了同樣4張財神爺像。我對老公怒吼:你傻啊!老公委屈地說:沒辦法,后兩個我不開門她們就使勁地敲。一開門鉆進來就喋喋不休地貧嘴哭窮,我一個大男人,又不能來橫的往外推人家。
我在屋子里轉著圈跳著腳:有沒有王法了。有沒有王法了!
尾聲
這是2005年新年,我們家一口氣花100元買了五位財神爺回家,卻不見有什么財進來,工作依然辛苦收入依然微薄,買的彩票依然無一例外地變成了福利。只是我的心變得越來越冷。儂本善良,儂心本來柔軟美麗,儂曾經以為播下一粒善念的種子會發出希望的萌芽,會長成一顆善良的大樹,那枝繁葉茂的綠陰下會歇息著一些需要乘涼的路人。可是,從小就教我要與人為善的母親從來都沒有告訴過我要以善對善,以惡對惡,再說又沒有人借我一雙慧眼去識別哪些是善。哪些是惡,哪些是騙子,哪些是真正需要幫助的人。我的善良就這樣被可惡的騙子一次次踐踏。
在這樣魚目混珠的世界里,我的同情心、愛心、憐惜之情在劫難逃。
我不知道拿什么拯救你——我的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