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文章的開始,我們先想象一個場景的剪輯,一個再簡單不過的毆落:一個人從屋子外進到屋內,然后坐下。拍攝第一個鏡頭是人推門進屋,第二個鏡頭應該是人坐到椅子上。但是如果我們再仔細想想,就會發現同樣的段落,稍微改變一下剪切的位置,就會產生截然不同的效果:如果第一個鏡頭是人物進屋,并且在屈身開始往下坐時,鏡頭切換到另一個室內機位,人屈身坐到椅子上,此時觀眾的理解是同一個人進屋落坐。但如果我們的第一個鏡頭切劍人物進屋時為止,下鏡頭接人物已經坐到椅子上,此時帶給人的感覺就截然不同。有的觀眾會明顯地感到“跳”的感覺,甚至還會讓觀眾產生誤解,認為已經坐下的人是在屋子里等待第一個進門的人。看,問題出來了。
在之前的課程中,我們講解過,剪輯時我們都要經歷兩個階段:粗剪和精剪。粗剪時,我們要把鏡頭按照故事發生的順序(或者劇本上的鏡頭順序)排列到一起;粗剪之后的精剪,我們解決的問題就是怎樣使剪輯的節奏為故事服務。因此剛才的例子中,同樣素材的前后兩個鏡頭銜接,時間點稍差零點幾秒,故事表達的內容大不相同:如果我們講的是人物進屋,那就采用“動勢中剪接”的方法(前一個鏡頭人物開始落座,下一個鏡頭人物落座完畢,剪輯點選擇在運動中);如果我們講的是有人坐著等人,那么就采用靜接靜,并且在第三個鏡頭中繼續強調表現有人提前坐著等待的畫面就可以了。
類似的例子,我們可以看《低俗小說》中的段落:兩個男人將一個吸毒過量的女人抬到屋子里,準備直接進行心臟注射。導演剪輯的順序,在兩人抬入房間時,上鏡頭兩人抬著女人右出畫,下鏡頭從兩人進門開始,由屋外抬女人進屋,最后再接一家人處理吸毒女的戲。因為室內室外的光線不同,導致前兩個鏡頭畫面的色彩差別很大,如果在剪輯時不注意剪輯點的選擇,動作沒有連接性,觀眾馬上就會感到故事的跳躍。
如果我們把兩人抬女人進屋的動作剪掉,只是直接接一個人對女人的注射段落,如上圖,跳躍的感覺馬上就產生了。觀眾的注意力馬上會從故事中跳出來,轉而把精力放到仔細的挑穿幫鏡頭上。
要技術還是要藝術
說白了,我們為電影剪輯,是技術上的完美重要,還是引導觀眾關注敘事更重要?理所當然,剪輯是解決敘事問題的,因此無論我們手中有什么樣的剪輯方法,我們都必須以故事為核心,挑選觀眾應該看到的鏡頭來剪輯。
還是電影《低俗小說》,這部電影可以說是一部“話嘮”電影,一千明星們無時無刻不在對話,有時真是讓人大呼無聊。但是昆汀·塔侖蒂諸的剪輯依然有其獨到的地方。在電影中有一個十分經典的段落,就是黑幫的手下帶著老板的老婆去懷舊餐廳共進晚餐的段落。在這段長長的對話中,我們發現導演一直就是采用正反打的處理手法,整整1O多分鐘,竟然沒有任何機位的變化,甚至連過肩拍攝都沒有,就是一男一女一人一句的對話。再到后來,簡直連對話都沒有了,剩下兩人你喝一口水,我抽一口煙,單調得不行。如果按照好萊塢的剪輯法則來說,這一段絕對應該被“蒙太奇”掉,大大縮減時長。但是正是這種令人發指的沉悶,才能使觀眾感同身受,體會到兩個沒什么共同話題(實際上更是不敢找到共同話題)的男女的處境。如果像慣常的對話段落一樣把它剪輯得珠圓玉潤,我們就很難看到一個偉大導演的誕生了。
引導觀眾
在《低俗小說》中的跳舞段落中,鏡頭的剪輯尤其簡單,一共只有四個鏡頭,并且都是兩人特寫的手持拍攝,可以說機位幾乎沒有變化。但正是這種簡單直接的剪輯方法,把鏡頭直勾勾地推到兩人的臉上,可以看到女人風魔陶醉,而男人的眼神則在女人的胸部和臉上來回貪婪的打量,但又完全不敢有進一步的動作,女人稍微逼近一點,男人就怯懦的躲避,但女人走遠,男人又會躡手躡腳的跟上。
與之相對的,我們的喜劇大師周星馳在《百變星君》中,也對上面的經典跳舞段落進行了模仿,但與之不同的是,這次的是典型港式無厘劇,導演王晶要強調的并非是男女間微妙的關系,因此,剪輯方法也取而代之變為強調奢靡娛樂場所的鏡頭剪輯,在同樣是手持拍攝的鏡頭間,插入了大量的夜總會環境鏡頭,有扭腰甩胯的火辣女郎,有花式調酒師瀟灑的動作,這一切都是在強調主人公奢靡荒唐的生活。
所以,觀眾的興趣點實際上是需要剪輯師精心的引導、啟發的,剪輯師的工作的根本是引導觀眾,關注他們該關注的東西,讓他們看你希望讓他們看的。一切技術層面的挑選、組接,都要建立在其基礎上,此時“明快的剪輯”才能深入人心,帶領觀眾進入導演的敘事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