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錯藥也治病

許多年前，在我們生產隊，就數皮子一家人身體結實，很少生病。即使生了病也沒錢求醫問藥，這種情況下。皮子就放他一天假，讓其蒙頭睡一天，第二天照樣歡蹦亂跳地出工掙工分。皮子的子女多，日子艱難，小小年紀就要下地干活。因此誰要有幸病一天，別的兄弟姐妹還挺羨慕挺嫉妒的。安慰是沒有的，有的只是一句風涼話：“睡美了吧?”

后來一個偶然的機遇，皮子家的病人終于能夠吃上藥了。

那一天，大隊衛生所的馬醫生去公社藥站購進了些藥。路過我們村的時候，不知怎么搞的，載有藥的架子車翻了，藥瓶子、藥盒子滾了一地。馬醫生只把整瓶整盒的藥撿起來，散落在草叢里灰土里的藥丸藥片都不要了。

皮子正好在場，就撿了個大便宜。他摘下頭上的草帽，彎下腰在草叢里仔細扒，在灰土里認真找，找出的藥丸藥片竟然裝了滿滿一帽殼!馬醫生說：“你要它有什么用?有些藥一旦離開了包裝，連我都不認識了!”皮子卻如獲至寶，說：“是藥都治病!”馬醫生嚇了一跳：“老哥你可別胡來!如果吃錯了藥，或者延誤病情，或者加重病情，后果很嚴重!”

皮子不管這些，回去以后用舊布片縫了個布袋，把藥裝在里面，高高地掛在房梁上。從那以后，皮子家的人如果再生病，不管是傷風感冒，還是腸炎痢疾，皮子就架梯上梁，取袋抓藥。皮子抓藥，不看形狀，不分顏色，不論大小，只論數，一次4粒，閉著眼睛抓，抓啥是啥。說也怪，得了病的皮子家人吃了藥，很快就痊愈了，又生龍活虎地和大家一起干活掙工分。隊里有人好奇，問：“昨天不是病了嗎?”皮子的家人就自豪地說：“俺吃藥了!”

時間久了，大家都知道皮子有一袋藥。有人生了病，就去找皮子討藥。皮子為人還算厚道。就從布袋里摸出4粒藥，還像馬醫生那樣囑咐一句：“得用溫開水喝下去。”那時候鄉下人窮，如果渴了，都是喝井水解決的。不少人因為要服這4粒藥，才破例燒一碗開水。

馬醫生知道這件事后，向大隊革委會作了反映，說皮子在亂發藥，一旦吃出問題，麻煩就大了，希望大隊干預一下。革委會主任是個粗人，說：“不就幾片藥嘛，還能吃死人?何況皮子又不收錢，人家是大公無私做好事。怎么干預?”

馬醫生的確多慮了。皮子那袋藥，吃的人很多，也吃好了不少人。“文革”結束，包產到戶開始，那袋藥正好用完，竟然沒有吃壞一個人!

我覺得這件事太不可思議，曾寫信向一位醫學教授求教：“吃錯藥也能治病嗎?”教授肯定地說吃錯藥能治病!不過不是藥的原因，而是心理作用。在那個缺醫少藥、食不果腹的年代，一個生病的農民能吃上藥，心情是何等愉快，何等振奮?有了這些精神作用，病也就不治而愈了。當然了。皮子的藥治愈的不過是一些頭疼腦熱的小毛病。如果是癌癥什么的，單靠精神作用肯定是不行的。

(責編 何 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