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書法,人們總是會很自然地聯想到安靜的書房、雪白的宣紙,以及淡淡的墨香間氤氳著的古琴雅樂。然而,周延卻沒有足夠的時間去享受這樣書香繚繞的環境,她是一個從油煙嘈雜、人聲喧囂的酒店里走出來的女書家。

10年前,走出校門不久的周延興之所至,學起了書法。之后,在不到3年的時間里,她的作品就已經能夠入圍國家和上海市一級的書畫大展——上海新世紀書法篆刻展、2001年上海新人新作展、全國第三屆婦女書法篆刻展——學藝一年多,周延就被上海書協吸收為會員,這在圈內多少帶有點傳奇色彩。
同樣在這10年里,她由一個酒店服務員、主管、總監,一步步做到了滬上知名的“天天漁港”的常務副總經理。庖廚與書道之間巨大的落差,就這樣被周延輕松地彌合了。
揮毫間,享受心頭的寧靜
寫字首要的是靜心。因為職業的緣故,周延總不能像她的書友們那樣很容易就進入狀態。每次動筆之前,她總需要一個小時左右的時間讓自己平靜下來,讓白天積存在心里的那些忙不完的工作、縈繞在耳邊的喧囂一點點地褪去,進入一種澄靜空明的狀態,“這時候心里面除了字,再不會有其他……”。這種祥和安靜的狀態對周延來說是寶貴的,往往就此能寫上幾個甚至十幾個小時。
周延稱自己沒有別的愛好,書法是她最大的也可能是唯一的人生樂趣:“聽老師講字,往往一個字就能講上3、4個小時。每個字背后的文化、書寫形態的流變,都讓人覺得奧妙無窮……”
周延喜歡臨帖,點點滴滴的感悟每每使她獲得一種歡欣和愉悅,“一本貼臨摹完,等過了一個周期再去看,又會有新的發現和感知——對那些筆畫上細微的變化、布局中的妙處,又會有新的感知。于是自己筆端流出來的東西也就不一樣了……”在臨帖的時候,自己的情感和認知跨越時空,跟原作者交融到一起,又進入一層新的境界。
學而后知不足。每有新的提高,相伴而來的又是新的未知,所以周延理解了那些前輩書法家——像周慧珺那樣已然造詣精深,為什么每天還要清晨起來開墨練書,“那是在不斷地求變化。書法藝術是無止境的,每學到一點,就又會多知道一些自己的不足……”

為了學書法,周延要看很多古文,不僅因為一些碑帖因年代關系變殘缺,需要到原文中查考缺失的字,更重要的是要到原作中尋覓作者的情感、氣韻和人文背景。“要學的東西太多了。人生即便能活到80歲,去掉前20年的懵懂無知,后20年賦閑養老,生命力最旺盛的也就40年左右的光陰,這其中再去掉吃喝拉撒睡,剩下的就沒有多少時間了。所以還是要抓緊時間,多學點……”
周延笑稱書法對于她來說是一個娛樂項目,不關任何名利——學習著,并享受著,這是周延喜歡的人生狀態。或許也正是因為這樣,她對自己獲了什么獎,或者入圍了什么大展倒反而不那么在意,往往是老師、朋友們表現得更驚喜。
恬淡中,涂抹人生的精彩
周延說,在家練字或創作的時候,父親總會在一旁美滋滋地看著。在父親眼里,她依然還是那個乖巧的,需要呵護的女孩。那一刻,她似乎不再是“天天漁港”那個指揮上百號員工、每天迎來送往時刻準備應對突發事件的副總經理。
周延喜歡寫小楷,她喜歡那些蠅頭小字,雅致、秀美。她幾次獲獎都是小楷,比如扇面什么的。但小楷也意味著一筆失誤就全部作廢,所以需要更大的耐心,更多的從容。
常人看來,她的這種性格與她的職業身份似乎不相匹配,但恰恰是她掌管的徐家匯店,在“天天漁港”幾家成員店中業績最突出。
記者注意到,在接受采訪的過程中,周延的電話不斷,前來請示工作的下屬也絡繹不絕,可周延總是用一種柔和的語調與他們對答。
“書法講究不疾不徐,多看多想,不能倉促落墨。這或多或少影響我的工作方式。”周延承認書法對她工作習慣的潛移默化的影響。因為性格,也因為多年的書法浸潤,使她比同行業的人多了一種氣定神閑。“有時顧客對我們的服務有意見,語言很激烈,但我一出現,場面就會平靜下來。也許我的冷靜帶有某種安撫作用。”
在“天天漁港”,周延已經做了兩年多的常務副總了,有時跟客戶通電話,客戶會因為她絲毫不帶“煙火氣”的語調而懷疑她的副總身份,周延并不為此尷尬或是煩惱,反而很樂意給對方留下這種印象——低調、不張揚,不要鋒芒畢露。“好的字,筆鋒是藏著的,筆意是含蓄的。”周延喜歡用書理來解釋她的工作風格。
任副總以前,周延是“天天漁港” 的營業部總監, 主要負責運營方面的出謀劃策,對內不對外。因此,當“天天漁港”的掌門人黃楚清提議由她出任徐家匯店的副總經理,總管該門店運營時,有不少同業表示過懷疑,餐飲協會的一些前輩覺得周延太文、太柔,缺少“霸氣”,不適合這種“一方諸侯” 的角色。兩年下來,周延讓他們刮目相看。
“練了這么多年書法,學習已經成為我的一種本能,大堂、后廚、進貨,結識客戶,日常管理……我一直感覺到自己有很多要學,在學習中發現自己的不足,坦然地面對自己不足,然后不斷地彌補——這跟書法有共同點……
“謙虛、恬淡,給自己給別人多留一點空間,像寫字一樣不要急于求成;遇事時沉住氣,靜下心來多想想,有時多想5分鐘,事情就會是一個不同的結果。”
聽周延講管理,仍然會覺得她在講書法……
圖為周延作品局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