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西文化交流的歷史見證

人們的印象中，近代洋人都是些面目可憎、青面獠牙的家伙。無論是英法聯(lián)軍、八國聯(lián)軍里燒殺搶掠的士兵，還是強迫清政府簽訂屈辱條約的外交官，反正在那個時代出現(xiàn)在中國的洋人，清一色的丑陋、蠻橫、沒有人性。然而，在張功臣的《洋人舊事》里，這段歷史卻讓我產(chǎn)生了新的認識，通過作者筆下近代洋人的那些事兒，為我們了解和思考這段歷史提供了一個特殊的視角，一個生動的參考。

《洋人舊事》講述了近代歷史上一些洋人在中國生活和奮斗的經(jīng)歷。這些身份各異、生活時代不同的洋人，在與中國結(jié)緣的過程中，都經(jīng)歷了各種各樣的困頓和磨難。他們大多早在19世紀中葉陸續(xù)來到中國，在朝廷尚不知英美各國位于地球哪一端，百姓視高鼻深目的洋人為鬼魅的年代，來華洋人與中國人交往，并且開拓出了自己的一片“事業(yè)”。在書中，那些洋人不再是清一色的青面獠牙的紙片似的單薄，而是有血有肉、有自己的困頓和希冀的活生生的人。

“馬禮遜的生活很快陷入了拮據(jù)中。不僅無法保證一日三餐，而且食品非常單調(diào)……再加上氣候不適應，又處于半隱居狀態(tài)，每天閉門讀書，足不出戶，他的健康每況愈下，最后虛弱得幾乎不能在自己的房間里走動。沒有錢，沒有朋友，也沒有合法的身份。他的日記里開始頻頻出現(xiàn)‘抑郁’‘孤獨’和‘沮喪’這樣的字眼。”這是為傳播上帝福音、抱著獻身的準備而來的傳教士馬禮遜。

“臨出發(fā)前，每個間諜得到了一個從船上帶來的日式飯團：和著濕冷的霧氣，向野堅一急匆匆地把它吞了下去。目送著喬裝完畢的幾個同伴分批消失在遠處洼地里的背影，他的心里不禁升起一股悲涼……此次執(zhí)行任務不同往常，也許，這是彼此最后一次見面了吧?”這是甲午戰(zhàn)爭初期為主攻遼東半島的先頭部隊做先導的日本間諜向野堅一。

還有出于生計的考慮來到中國經(jīng)商的龍思泰，命喪太平天國槍彈下的華爾，把持中國海關45年的赫德，參與并影響了民國時期中國政壇許多重大事件的端納，被命運所選擇成為最后一個帝王師的莊士敦。這里的描述顯然不同于教科書中簡潔的、愛憎分明的歷史敘述，而是試圖從人性的角度重塑一個多維的歷史空間，讓讀者自己去體味、去探究。

透過《洋人舊事》里的一個個故事，我們看到的，是豪情滿懷的年輕人奮斗的過程：是獻身宗教事業(yè)的開拓者的艱辛；是冒險家對異國資源的占有與肆意踐踏；是異鄉(xiāng)人的孤獨、恐懼與無助；更有舊中國面對欺凌時的無奈與不爭。他們中的一些人或因技術(shù)在握，或因語言優(yōu)勢，或是職業(yè)使然，對近代中國社會產(chǎn)生了深刻的影響。這些異鄉(xiāng)客的經(jīng)歷坎坷，充滿了尷尬、無奈和困厄。作為不同文化最初的碰撞中必須付出的代價，留下了有價值的經(jīng)驗和慘痛的教訓。他們的故事大都籠罩在一種陰郁的氣氛里，無一例外交織著困惑、齟齬乃至重重痛苦和矛盾。

《洋人舊事》這本書正是通過這些人物及其在中國跌宕起伏的經(jīng)歷，向我們再現(xiàn)了那個時代不同文化在最初的碰撞中所遭遇的一切，也為我們還原了這些歷史人物的本來面目。通過這些活生生的人和事，我還看到了中西交往史上的一個艱辛、曲折時代的縮影，更能體察近代中國一些深層次問題產(chǎn)生的因果，并引發(fā)觸類旁通的思考。由此，讓人產(chǎn)生云霧漸消、茅塞頓開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