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憂交加３０小時

人的生活中有無數個小時，在我們一家的生活中，有30個小時值得記憶。

2007年7月9日下午三時許，丈夫攜兒子前往福州，準備參加兒子第二天早上的面試。我是很想一起去的，但一方面手頭有些事放不開，一方面這次面試只有15分鐘時間，我去了沒有實際意義，只是去湊熱鬧。天氣又熱，老公叫我不要去了，在家做好手頭的事。我說要去見證歷史時刻，因為已得到通知，面試的當天晚上，就會知道有沒有被錄取，有在場跟沒在場感覺是不一樣的。老公卻一口咬定是一樣的，讓我在家安心等待。所以，我看著他們的車子開走，心里很不是滋味。

一個多月前的筆試，我們是一家三口前往的，也是自己開著車，帶了一大堆吃的，高速路上，差不多都在吃東西。到福州后又去買了許多罐裝啤酒躲在房間里喝，好像是出來喝啤酒的，對于考試的成敗，并不是那么在意。這個由新加坡教育部組織的名曰“優秀高二學生留學考試”的項目，范圍很小，難度卻不小，全省只有七所重點高中有資格參加，每所學校選送5名排名在年段前30至少是前50的優秀學生參加，經筆試、面試后，從這35名學生中擇優錄取15名。被錄取的學生將獲得全額獎學金，包括在新的學費、生活費、醫療保險、人生意外傷害保險、往返機票、一次性安置費等等，就是說，若考上了，孩子等于替自己掙到了上大學的所有費用，而且上的是新加坡國立大學或南洋理工大學，是世界排名靠前的國際性大學。因為參加考試的都是高手，且留學條件不錯，競爭是很激烈的，我們不敢抱太大希望。

那次筆試考一天，中午只有一個小時的吃飯時間，我們好像找到了用武之地，煞有介事地把后勤保障工作做得很出色，準備的可是應有盡有，感覺是自己發揮了重要作用。比起其他考生，我們這個陪考團的陣容是強大的。

現在，過了筆試關進入面試，面試還有近50％的淘汰率。但總的來講，是向成功邁進了一步，主要是面試當天就可見分曉，成敗在此一舉，顯得比較刺激，也是我想跟了去的原因。

他們走后，我就一人在家里顛來倒去的，實際是做不了事情。等到傍晚快七點，正準備做瑜珈時，收到兒子的短信：“老媽，我們到了。你看看我那箱子有沒有在我的房間里。”我拿著手機沖到兒子的房間，看到他的箱子果然好好地躺在他的房間里。里面是他的衣服和書，衣服是特地為面試準備的，現在卻在家里。還好，考試必備的準考證、戶口本等由他老爸帶著，否則我還真得連夜趕過去。雖然箱子沒帶對面試無大礙，但孩子這么粗心，還是叫我心頭郁悶，瑜珈也沒心情做了，悶悶不樂地呆坐著，還得安慰兒子：不要緊，就算是小插曲吧，增加此次考試的故事性。

因為有這個意外，我發短信給老公，讓他明早要服務臺叫醒。其實是早上九點多的面試，用不著怕睡過頭。老公回了個：“好的。正請這小子吃牛排。”想到兒子滿頭大汗吃偏辣的、七分熟的牛排的模樣，不禁歡喜，心頭的郁悶也釋然許多。

那一夜，睡得很不安穩，做了一個夢，夢見我帶兒子出去旅游，兒子是五、六歲的模樣，卻在一個偏遠的山村把他弄丟了。我瘋了一樣到處亂竄亂找，欲哭無淚，恨不得一頭撞墻。那種鉆心的痛和恐懼，一下子把我驚醒了。醒來在黑暗中睜大眼睛，不知明天的情況會怎樣。

第二天早上快八點時，給老公發了短信：“起床了吧?祝順利成功!”老公回：“正準備吃飯。共祝好運。”按照排定的時間，兒子是早上9:45面試，9:30進入候考。我等到10點半沒有他們的消息，發了短信：“怎么樣了?”一會兒，兒子用老公的手機回：“我覺得大有希望，考官說我英語很好，而且問的問題我也把握得不錯。”他們面試是全英語對話。一會兒又發一條：“大概不會有問題，只不過時間短了點，別人都差不多二十分鐘，我只有十分鐘左右，但也不見得是壞事。”我回他：“大概你已令人滿意，不用多問了，晚上等好消息吧!”老公加了一句：“但愿是的。傍晚通知。”

接下來的時間就是等待了，不巧的是我辦公室的空調壞了(是麻雀惹的禍)天氣是近35度的高溫，連電風扇都沒有，我的身體和心情都忍受著煎熬。我不知道，他們在那邊也不好過。老公回來后才說，早上面試，兒子排第六位，前面五位都談了二十多分鐘，長的達半個多小時，所以兒子比預定的時間晚很久才進去，可進去不到十分鐘就出來了。了解情況的人說，如果考官對考生有興趣，會多問一些問題，沒興趣的很快就打發走了。我們會不會是這種情況?另外，前面有個考生穿了短褲，考官嫌他衣冠不整，有知情的考生是穿了白襯衫、打領帶來的。我們因為兒子忘了帶箱子，穿的是坐車時穿的休閑裝，不知會不會也讓人看不上眼?老公說他當時的心都往下沉，走時甚至把水杯落下了。

按照通知，下午5點半以后考生必須保持手機暢通，隨時等候消息。有被錄取的學生當晚就會得到通知，沒被錄取的通不通知就不知道了。筆試、面試及錄取工作全部是新加坡方面獨立完成。所以，沒有接到通知，意味著落選。老公說，兒子5點半以后就開始一聲接一聲地吐氣。我在6點半給他們發了短信：“真難熬啊!”兒子回：“散步中，好歹得熬著。”這時，我就后悔沒堅持與他們一起去，這時候，一家人守在一起等待會好過一些。我一人坐在陽臺上，看著天色漸漸暗下來，風很大，把我的心緒也吹得飄搖不定。我把手機放在顯眼的位置，無所事事地拿了紅花油來搓手上、腿上幾個摔傷的青紫斑。

七點十五分，短信鈴聲響起，乍看是“好消息……”再一看是建行做的什么送大禮的廣告。長長地吐一口氣，繼續等待。一會兒，手機又響，跳起來一看，是同事的關心：“成績出來了嗎?”我回了個：“你嚇死我了!正等著。如果到八點還不來，可能就沒戲了。”

坐呀，坐了很久，才過了十分鐘。我不知道在樓下走來走去的人們在忙些什么，在想些什么，一樣的時空，現在對我來講都變了樣。實在無聊，從陽臺移師客廳，連電視都不開，就枯坐著，給福州的爺倆打了幾次電話，互相安慰和釋放一下。老公說有29人面試，全部完成至少要到六、七點鐘，考官吃個飯，匯總一下，也要八、九點了。我決心把時限放寬到十點，十點過后沒消息才算沒戲。但是，時間像鐵鑄轱轆的老牛車，沉重而緩慢，每分每秒都在我心上發出巨響，八點半過后，我幾乎坐不住了。

那邊兒子也是坐立不安，老公開他玩笑：“是我叫他們九點才通知的，你就耐心等到九點吧。”快九點的時候，兒子說：“你看，九點到了，還不通知!”他的表快了幾分鐘，已經九點了。過一會兒，電視屏幕上顯示的時間才八點五十九分。老公說：“你看，還沒到!”

這時，我在家里接到一個找老公的電話，我說他不在。那人問：你是他愛人吧?我說是。那人說：我是福州的某某，教育廳的同志說，新加坡方面已認可你兒子，你兒子已被錄取了。啊?我絕沒想到喜訊會從這里冒出來，一時都反應不過來。他說因為一時找不到老公的手機，就打家里，想讓我們在第一時間知道。我連聲感謝，但說我得先掛機，先通知在福州的那兩個，因為我們的心都快跳出來了。他呵呵笑著，說祝賀，就掛了。

電話是打他們房間的座機，兒子接的電話，大概以為老媽又來騷擾什么了，心不在焉地“喂”了一聲。我叫著：“兒子啊，你被錄取了。”他沒回過神來，我把消息來源說了，結果聽到兩個人的歡呼聲。我讓老公趕快給那位報喜的領導打電話感謝一下。老公的電話還在打，新加坡方面的正式通知就來了。

老公說我的電話到時，是九點零五分，與他預計的時間差不多。這樣算起來，從他們前一天下午三點出發到第二天晚上九點得到消息，前后30個小時。這30個小時有憂有喜，最后是大功告成，值得慶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