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溪故里茶烘情

茶烘，九龍江北溪史上最大的茶市

茶烘，地名，九龍江流域婦孺皆知。它就是現在的華安縣華豐鎮。華豐鎮原稱華封，古體字的“封”字上頭還多一個山字，意即為被青山圍護的地方。在閩南方言中，“茶烘”亦可稱為茶鄉、茶行。華豐四面環山、一水中流。在古代如此偏僻的地方，卻為何被稱為“茶烘”并且在閩南一帶廣為流傳呢？這個至今都彌漫著芳香的問號仿佛撩起了歷史的輕煙，飄蕩在北溪故里。

華封之為“茶烘”的由來有兩種說法。

一是這里種茶歷史悠久、制茶工藝精湛。烘，這是烏龍茶傳統制法中必不可少的重要環節。據《華安縣志》記載：“華安茶葉栽培歷史悠久，據傳唐朝開始，仙都、華豐已有產茶，縣城華豐稱為‘茶烘’。到19世紀至20世紀二十年代制茶業達到鼎盛，華豐設有‘茶行’。”“在清代，華豐及周邊鄉村種茶甚多，為茶葉轉運的集散地”。

二是這里為北溪史上最大的茶市。茶市形成的主要因素也有兩個，一是地處交通要道；二是產茶區。閩地多山，古時陸路交通不便，水路舟楫為最佳選擇。福建第二大江九龍江北溪發源于龍巖然后貫穿華安全境再經海澄入海。華豐歷來為古代入閩至漳郡的重要通道。徐霞客兩次入閩抵漳都途經華封，并留下游記記述華封地之險、水之急；宋代楊汝南詩云：“江流如箭路如梯”就描述得極為形象和深刻；明太仆陳天定在《北溪記勝》中對華封的重要地理位置作進一步闡述：“從華豐入郡，……山高不知水出，宛如泥封，故詰兵設險，欲固上游則必置營華豐。”“漳平見告，烽火必嚴于華豐；安溪有急，聲息必關于爐伴（今華山村）”。同時也緊接著描述了當時華豐的繁榮景象：“華封營中市賈者、儈者、旅者、榷者、巾者、禿者、弁者、徭而驛者、彈而鳴者、脂而黛者莫別省直。”榷者，當時主要為榷茶，意思是茶葉行業的專賣或者專業市場。據記載，當時小鎮里有茶行20多個，以此為中心，北往漳平龍巖、東往安溪、南至長泰、漳郡，如此南來北往，好不熱鬧，茶市自然興旺。縱觀史料，此為九龍江北溪沿岸有史記載中最為繁華之地。

其實兩種說法相互統一。那么，既為“茶市”又何稱“茶烘”？原來，一方面這里的人制茶技藝好，每到制茶季節，烘焙時香韻四起，令人陶醉；另一方面華封所在之地雖然水路交通較為方便，但由于各地村落分散，特別是來自外地的茶商們一部分水路、一部分山路，路途遠行程長，而閩南傳統制法烏龍茶屬半發酵茶，長時間擔擱在路程上，容易吸收水分，因而每到華封，茶客、茶商必然需要再度烘焙以確保茶葉品質。茶烘到好處，芳香四溢，“茶烘”之地名便在強有力的民間力量中得以聲名遠播、代代相傳。

經典千年制茶歌，茶烘故里育芬芳

華安置縣較晚（至1928年建縣），但華安歷史卻源遠流長。歷史上華豐屬龍溪縣二十五都，而龍溪建縣的由來卻與九龍江北溪潭口處的龍潭有關，據《龍溪縣志》記載，“梁大同六年，有九龍晝夜戲于此，蓋龍溪之所由名。”從漳州府所設縣郡地理位置來看，便知九龍江北溪貫穿全境的華豐實為龍溪縣的精神核心，甚至于清乾隆十二年（公元1747年）龍溪縣丞廳移駐華豐，設縣丞署。華豐在龍溪縣的重要位置可見一斑。從茶葉生產區域來說，毫無疑問，華豐就是龍溪縣的重要產茶區。日前在華安縣馬坑鄉和春村（漳州市海拔最高的行政村）發現的三棵古老茶樹，樹齡至少在三百年以上，歷經歲月滄桑依然茁壯茂盛，它們見證了華安歷史上茶業發展的風風雨雨，見證了北溪兩岸這片古老的土地與茶葉的不了情緣。

如果說在華安現存史料上難以尋到種茶史明確紀年，但在《龍溪縣志》上仍可查到有關于茶的相關記載。此外，仙都民間一首浪漫又優美的制茶歌把華安的茶葉歷史至少推至1000多年前。這就是華安縣宋卿張氏族譜中的《張睿軒制茶歌》。

“茶宜子午山，赤土化石，陽風霧繞，二葉開蕊日中采，曬軟陰回陽，竹撬輕覺手勤快，半炷香，停一炷，復三遍，梗紅三分二葉紅絲邊，架上竹編涼，天變天，雨霧蓋，不消水，火爐增溫濕氣排，炎夏青干洞中藏，初黃半炷香，順走麻澀苦甘……”如此講述精辟、過程完整的制茶歌，在一般地方史書上極為少見，在族譜中也是絕無僅有，其在茶史上的意義并不亞于茶圣陸羽之《茶經》。張睿軒何許人也？據宋卿張氏族譜記載：張睿軒于宋高宗時期出任京官在宮庭掌管茶道。其生三子，二子進國學，一子中進士，睿軒因子得貴被賜茶卿。后張氏家庭幾經波折，其孫子惠在華安仙都宋卿開茶樹園而繼祖業，為紀念先祖睿軒，特立社名宋卿社，即今送坑村。其后子惠長子公潢往臺北府開基茶業；子惠第五代孫往安溪遠集里開基茶業。

由此可見，華安仙都一帶早在北宋時期就已茶業繁榮。而張氏子孫更是獨得宮中茶道真傳，提高制茶技藝，茶品自然上乘。《制茶歌》云：“欲知茗中極品，吾曰難求醇怡香。人間眾口別好，唯皇適口是留連。”張睿軒于朝中侍俸茶道，自然掌握皇上品茶喜好，只有達到“醇、怡、香”，才算“茗中極品”。其時社會上對茶質的好壞態度是不一樣的：“斤茶可換斤金，下品堆山化成土。”足可見當時華安人制茶對質量的精益求精以及時人對精品茶的需求，品茶之風之盛行。

入明朝來，龍溪一帶的茶葉制作技術大大提高，明萬歷年間，龍溪茶人往來龍溪與武夷經營，首先創造了烏龍茶半發酵的制茶技藝，對后來閩南烏龍茶的蓬勃發展產生了深遠的影響，所以有了“近時制法重清漳，漳芽漳片標名異”的說法，甚至明末阮文錫的《安溪茶歌》中也特別提到了“邇來武夷漳人制”，充分肯定了龍溪人在烏龍茶制作技術上所起到的作用。講究制做方法，這在華安仙都的《張睿軒制茶歌》體現得極為具體，而且對于制茶工藝也有獨到的見解，認為“麻澀苦甘韻醇，靈活識變可登天”，要靈活掌握，并將制茶技藝留下口決真傳，以益子孫，光輝茶業。當時在閩南一帶，生產的茶葉不僅民間自飲，而且被列入貢品，《龍溪縣志》就有進貢茶葉的記載。由于當時的茶葉已頗有名氣，因而促進了茶葉種植，茶葉貿易也漸興隆。

明清時期茶鼎盛華安烏龍秀閩南

華安制茶業在明清時期得到迅速的發展，特別是清代以來，達至鼎盛。據縣志記載，茶烘（華豐）經營的茶行產品銷往蘇州、杭州、廣州、福州、廈門、臺灣、南洋等地，并有制茶工人到臺灣傳授制茶技術。相傳珍山鄉（今湖林）林啟張承祖業大開茶園種植烏龍茶，至清乾隆癸酉十八年（公元1753年）時茶葉大獲豐收，每季采茶要聘安溪茶工一百多人，于是擴建金福樓、福成樓、福美樓為茶廠和茶工宿舍，初具規模。而當時華豐、宜招（仙都）茶葉種植更為廣泛，據記載，100多年前，仙都就有茶園2000畝以上，產量75噸。19世紀初，仙都中圳村民部分移居燕尾頂，又開茶園百畝。隨著茶園的不斷擴大，仙都、華豐、珍山茶葉產量大增，加上地質、氣候適宜，茶葉所種品種也在不斷地更新和培育，主要以當地菜種為主，同時也引進黃旦、本山、毛蟹、梅占和鐵觀音，所產茶葉品質優良。當時珍山烏龍茶、仙都茶葉在龍溪一帶聲譽大振、名聞遐邇，大批量茶葉經由茶烘、新圩古榕渡口行水路運往海澄月港出口。茶烘的茶葉經營一度走向繁華。

珍山烏龍茶在閩南極為出名，多由廣東潮州茶行走購定銷，樹立了舊時的茶葉品牌，久而久之，外地只要看到龍溪華豐的珍山（現湖林）烏龍茶的標志就不必查驗，立即放行。除了當時的珍山烏龍茶外，仙都茶葉歷來也享有名氣，說起仙都茶，在閩南一帶，自是有口皆碑。當時仙都鎮到處都是茶場、“茶館”（實為制茶的地方），仙都茶葉成為一種特有的地方茶葉品牌而享譽閩南。仙都還是閩南著名僑鄉，仙都茶葉作為家鄉物產由華僑帶出，傳播至南洋。據仙都大地村的《蔣氏族譜》有關資料記載，清中晚期，二宜樓創建者蔣士熊第二個兒子蔣登翰創制了“澤春名茶”。據說蔣登翰中舉后不想做官而是追隨父親經營生意，他把北溪出產的茶葉運到沿海的月港、同安（廈門）一帶出售，受到外國番人的歡迎。后來便把茶葉銷售推到外洋，運到西歐，并創出了二宜樓澤春名茶品牌，獲得巨大利潤，為建造二宜樓提供了充足的資金，成為了這一號稱“神州第一樓”的二宜樓創建史上的一段佳話。

春風春雨臨仙境華安茶葉新輝煌

從唐末至今，華安已有1000多年的產茶歷史。在悠久的茶葉發展進程中，華安茶葉經歷過輝煌，也面臨過低谷，至民國時期大部分茶園都落寞荒蕪。建國后政府發動山區人民發展茶葉生產，大力推行茶葉生產發展戰略，茶葉種植面積、產量、質量迅速提高。為了提高茶葉單產，從上世紀50年代開始，華安縣就開始向全縣推廣烏龍茶制茶新工藝，并且不斷地探索和改良茶樹品種。華安茶農在茶樹繁殖法上也不斷創新，先后采用單芽扦插育苗、種植扦插苗和單行或雙行條狀密植技術，以及幼樹整形修剪和成年樹一年一次輕修剪、三年一次深修剪的科學辦法。1958年，仙都培育的茶苗被還帶到漳州地區“發展多種經濟經濟展覽會”上推薦展出，同時作為典型作經驗報告。至80年代逐步推行以采代剪的整形技術，進行低產茶園的“三改一補”的改造技術，此外積極推廣茶園套種綠肥、深翻改土、培土客土。同時結合冬季深翻施有機肥和速效化肥作基肥，進一步提高了茶葉單產和品質。當時華安縣的種茶管理經驗獲得了福建省有關部門的好評，并在全縣進行推廣。技術進步推動了茶業發展。1983年全縣茶葉分布九鄉一鎮75個村和5個國營農林場，面積1.42萬畝，總產192噸，面積達到歷史最高水平，種植面積最廣的品種主要是梅占，其次是鐵觀音與黃旦。1988年茶葉產量大增，全縣總面積1.42萬畝，總產達到277噸。全縣有粗制茶廠企業12個，仙都鄉于同年新創辦了一個精制廠，加工精制茶30噸，年產值24萬元。華安縣的茶葉企業初具雛形，逐步走上企業化發展路子。

歷史上傳統的烏龍茶全部為手工制做。1972年，華安茶葉生產得到了實質性的飛躍。當年仙都茶農首先應用半機械化制茶工具，主要機械有電動殺青機、電力炒茶機、電力揉捻機等。機械化的使用使華安茶葉生產速度、產量、質量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提高。80年代后，仙都茶農進行茶葉種植結構的調整，致力研究鐵觀音的半發酵制茶技術，獲得了巨大的成功，所制觀音茶品外形卷曲、緊結、重實，色澤鮮潤，富有光澤，香氣清幽，香韻回甘，深受到廣大消費者歡迎。

1996年華安鐵觀音茶的制作工藝取得了歷史性的進展，這一年仙都茶農在長期的傳統制茶過程中，根據仙都鎮特有的地理位置和氣候條件，創造性發明了空調制茶技術，改變傳統做法，將傳統的殺青、搖青工序與現代設備的使用調節結合起來，通過空調人為控制青房的溫、濕度，制作出來茶品芬芳四溢、湯色黃綠，觀音韻酵厚回甘，茶葉質量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提升，產品價格成倍增長。一時間，空調制茶技術獲得了廣泛的應用，華安鐵觀音茶葉開始走向新的發展階段。

1998年是華安茶葉發展的重要里程碑。當年華安縣政府舉辦了首屆烏龍茶茶王賽。在華安這塊古老而又年輕的土地上，為茶葉這一古已有之的傳統飲品舉行前所未有的品評會，顯得如此莊重，而又意味深長，在華安茶史上濃墨重彩地寫上一筆，也吹響了復興華安茶葉經濟的號角。至今華安人對那一次的賽茶情境仍是久縈于懷。那次茶王賽規模之大，參加人員之多，賽出的茶王品質之優，令人嘆為觀止。而當評出的華安仙都鐵觀音“茶王”以50克1.8萬元的天價拍賣成交時，全縣的茶農們振奮不已。仿佛是一陣陣的春風春雨飄灑在龍江兩岸的土地，華安茶農們紛紛從醉夢般的清香中醒來，抑制不住種茶創業的熱情，將久留靈魂深處的對茶的那份熱愛與向往激發出來，開墾荒山、拓展茶園，曾是閩南盛名的茶鄉重現出令人贊嘆、吃驚的興業復蘇！

2000年以來華安縣隨著種植規模不斷擴大、空調制茶工藝的成熟，制茶不受氣候影響，促進了茶業大規模發展，創辦茶葉加工廠如雨后春筍。華安茶葉以其清香、味醇的特點而暢銷市場，華安茶葉的名氣重震山河。一條高產、優質、高效的茶葉產業鏈正在快速發展和壯大之中。華安茶葉的資源優勢在于其特有的地理位置和獨特的氣候條件，茶葉生產與鄰近的烏龍茶主產區比較，同一品種茶葉各個季節具有可提早二十多天采摘和多一季冬片茶的優勢，就連中芽種的鐵觀音一年可采五季茶，具有早春在2月中下旬上市的“明前茶”和入冬后12月中下旬的“冬片茶”，茶葉上市時間早和推遲，占有廣闊的市場空間，價位高，經濟效益十分明顯。再加上聰明勤勞的華安人民在傳統的基礎不斷摸索研究茶葉生產新技術。由傳統的“雙行單株條植”、“單行雙株（單株）條植”模式改進為“三行雙株條植”，畝植八千至一萬株的計劃密植栽培模式高效栽培模式。同時為實現茶葉生產良性循環，開始推行種植5-7年的茶園進行水旱輪作。加工技術的提高更是促進了茶葉品質的提高與效益的增長。華安縣積極創新茶葉制作工藝，生產出色、香、味、形俱佳的優質茶葉。大力推廣空調抽濕做青房制茶技術，通過空調機有效調整茶葉“做青房”的適宜溫濕度，生產出輕發酵型茶葉，與傳統加工技術相比，茶葉質量大大地提高。摸索出-6℃以下的冷藏保鮮技術。

同時不斷開拓茶文化市場，樹立茶品牌。從傳統的陶罐、紙質包裝，轉向密封的錫鉑包裝、紙罐、鐵罐、錫罐，發展到現在的真空塑料包裝、精裝、禮盒裝等，注重色彩裝潢、品牌標志等，又快又好地提高了品牌的影響力。

應是多情北溪水 沸騰茶韻滿天香

“百里回水如飄緲，清泉煮茶味自甘”。北溪水不知流淌了幾千萬年，卻從來沒有像今天沸騰過如此濃厚的茶韻、茶香。茶作為一種極為特殊的物質，既為生活中的必需，更為精神上的需求。在閩南，茶被稱為“茶米”，意思是說在生活中茶與米顯得同樣重要。茶作為人們必不可少的日常飲料，親朋相聚、迎來送往、飯后品茶，已成了每一尋常百姓家中，淡而不俗的一種生活方式了。而種茶、制茶、售茶、賞茶，自然也成了茶農們最關注的話題。

古代閩南斗茶在中國茶史上就顯著有名。至于古代斗茶之風如何之盛，也都只能在史料的字里行間進行想象與推測。而在今天的華安，新時期的“斗茶”則“風靡城鄉” ，在繼承和發揚千年的茶業發展中，種茶、制茶、品茶、唱茶構成華安人生活的亮麗的風景線，并深深融入茶鄉人的精神文化中。自1998年秋首屆茶王賽以來，全縣各層次的“斗茶”風不斷。且不說同政府主辦和行業主管部門舉辦的較高規格檔次的茶王賽、斗茶會接踵而至，就在茶農與茶農民之間，在茶加工業主、茶業企業之間更是賽茶高手迭出。甚至可以說，只要是華安人，手提包里，口袋里必裝有各具特色的好茶。他們的斗茶沒有嚴格的程序，卻以最樸素最直觀的互評方式來進行溝通與交流。他們一方面在品評著對方的茶的優缺點，另一方面卻在茶的對比中感受著質樸的精神，體會著為人之道、人生處世之方。

在華安，茶在民俗中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同時被賦予深刻的內涵。無論是婚嫁喜慶，還是迎神賽會，都少不了茶。三牲五禮、果蔬祭品，總要有幾杯清茶。甚至女兒出嫁時，也都備上一份特等好茶。清茶一杯天地朗。純樸的農民總以茶的清淡賦予生活更多的向往與希望。而如今，“有好茶喝，會喝好茶，是一種清福。”按照魯迅先生的說法華安人無疑是最有福氣的人了。無論是城里的大街小巷，還是偏遠鄉村的農家小院，有人的地方就有烏龍茶鐵觀音的芬芳。華安人的熱情好客是聞名的，凡是來過華安的人一說起這里的人，就必定說起這里的茶。一壺芳醇的鐵觀音，成為人與人、人與自然溝通的最佳媒介，以茶會友、以茶待客、以茶送禮是華安淳樸的民風。

福建省華安縣質量技術監督局 曾平順 １５８５９６０８１６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