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干年前的一天,我的姐夫打開我姐姐的衣櫥,從里面拿出一只精美的袋子。“這是你姐姐最喜歡的一件衣服。”他說,然后從袋子里拿出了這件還沒有拆開包裝的衣服。當包裝去掉,衣服展開,我的眼睛為之一亮。
這件錦緞衣服看上去有著詩一般的效果,衣邊上有穗邊,還裝飾了串珠。衣服的標價簽還在,上面寫的價錢是一個令我咋舌的天文數字。“這是她8年前第一次去紐約時買的。她一直舍不得穿,說是要留到特別的日子再穿。現在,我想,應該是一個特別的日子了。”
姐夫把這件衣服和其他即將要帶到殯儀館的衣服放在床上,沉思片刻,轉身對我說:“不要把任何東西留到特別的日子,因為我們生活的每一天都是一個特別的日子。”
姐夫的這句話很長一段時間一直縈繞于我的腦際,揮之不去。在參加完葬禮乘機回去的途中,我想到姐姐還有許多事情沒有看到,沒有聽到,沒有親手去做;我想到有許多事情她看到了,聽到了,親手去做了,但是她沒有意識到這些事情的特別之處。現在,我還經常想起姐夫的這句話,這句話改變了我的一生。
我讀書多了,除塵少了。我會坐在碼頭上,眺望遠處的風景,而不會因為花園里的雜草又長高了而大驚小怪。
我與家人、朋友在一起的時間多了,各種應酬少了。我認識到,無論何時,我們都應該品味生活,而不是忍受生活。我努力發現生活中的種種美妙,然后小心珍藏。
我不再“舍不得”什么了。過去不輕易拿出來使用的上好瓷器和水晶器皿,常常出現在我家的餐桌上,因為以前那些尋常的事情現在在我眼里都有了特別的意義,值得我慶賀一番了,比如:體重減去了一磅,疏通了阻塞的下水道,山茶花第一次長出了花蕾……
只要我想,我會在去菜場買菜時也穿上我最好的衣服。我不會與商販斤斤計較,討價還價,若是我想要的東西,我絕對連眼都不眨一下就買下來。
我不會把最好的香水留到重大聚會時才用,因為所有人的鼻子的功能都是一樣的,不管他們是達官貴人,還是雜貨店的職員,或是開出租車的司機。
我變得越來越珍惜現在。人生總有太多我們無法把握的東西,誰也無法預測未來,太過憧憬只會迷失自己,我們所能把握的就是現在!我想,如果我的姐姐生前能夠預知她的生命會如此短暫,她一定也會有一個新的活法。
我知道有些小事情實際上是最珍貴的。我不會找借口把與好友的約會一推再推;我不會忘掉要給父母打一個問候電話;我不會只把對丈夫和女兒的愛埋藏在心里,我會對他們說我有多么的愛他們。
每天早晨,睜開眼睛,我會對自己說,人生的諸多美麗,也許可以再創造,但卻不可再重復,這新的一天是特別的一天,是來自上蒼的禮物。
(摘自《羊城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