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文化是由人所創造的,因此,在談到閩南文化和客家文化之前,先要講到閩南人和客家人。
狹義的閩南人,指的是居住于福建南部的廈門、漳州、泉州三地這一閩南地域的民眾。這一地域是閩南文化的發祥地。而廣義的閩南人,則包括廣大使用閩南方言,認同閩南風俗習慣、民間信仰,從原閩南地域播遷至我國其他地區乃至海外的閩南人。
客家的概念,《辭海》中“客家”這個詞條比較全面地介紹了客家人的情況,包括它的形成經過、現聚居地、語言及風俗習慣等。
閩南和客家這兩個民系都是在閩地形成的,雖然他們在追述(溯)其祖先時,都將西晉“八王之亂”作為南遷的源頭,但其實這一次的南遷,對于閩南人和客家人的形成并無多大影響。因為從歷史記載的情況和考古發掘資料看,西晉末年到東晉時期,雖然確有中原人南遷,但主要遷居地是在江浙一帶,江西應也有一部分,入閩者則數量有限,也很難說就是什么“衣冠士族”。直到隋代大業年間,閩地也才只有區區12420戶,人口應也只有五六萬左右,有的學者將這一時期稱為福建的“蠻荒時代”(徐曉望主編:《閩南史研究》,海風出版社,2004年版)。可以說,當時并無閩南民系與客家民系產生的條件。
閩南民系的形成是與唐代對閩南的開發密切相關的。
和其余南方各省相比,福建開發最晚。尤其是閩南,又是晚中之晚。只是由于歷史的突發事件,使閩南史發生突變,并進而產生了閩南文化。
唐初,由湖南地區南下的武陵蠻經由湖廣而進入泉、潮地區,并與當地民眾發生矛盾,從而形成了所謂的“蠻獠嘯亂”,造成閩、廣震動的嚴重后果。唐王朝便于高宗總章二年(669年)派遣左郎將陳政以嶺南行軍總管事的身份,率領中原府兵3600人及將領123員入閩平亂。之后,又由陳政之母魏媽及陳政之兄陳敷、陳敏率固始援兵58姓入閩救援,總數應有萬人。陳政、陳元光父子前后歷時四五十年之久,作戰數百次之多,總算基本平定了這次“嘯亂”。這兩批入閩中原民眾,據統計共有87姓。
經陳元光上奏朝廷,唐于垂拱二年(686年)于泉潮間增設一州,即漳州,“以控嶺表”,在唐東南沿海的薄弱環節上加上有力的一環。陳元光在這里推行民族和睦政策,創辦學校,實行教化,并在州郡的四境設立4個行臺和36個堡所。這些行臺和堡所,有的在泉州境內,有的在潮州境內,大大越出漳州范圍,他還親自時時巡視,從而使“東距泉建,西逾湖廣,南接島嶼,北抵虔撫”的方圓數千里的廣闊范圍內,幾十年間無桴鼓之警。而這一片地區,正是今日閩南文化的核心區。陳元光之所以有這樣大的影響力,不僅因為他是漳州刺史,更重要的是他是泉、潮地區的最高軍事長官,他在上奏朝廷的《請建州縣表》中即自稱“泉潮守戍”,這應是他繼承其父陳政的“嶺南行軍總管”的職責所管轄的范圍,而漳州刺史不過是兼任的一個地方職守。此后,陳元光之子陳坰、孫陳酆,曾孫陳謨又相繼出任漳州刺史,這樣,陳氏一家五代人連續治漳長達150年之久,這在唐代地方官中實屬罕見。
我們有理由相信正是在陳政、陳元光父子平定“蠻獠嘯亂”,且子孫五代治理閩南的一百多年間,奠定了閩南文化的基礎。因為正是在這一時期,隨著社會的安定,經濟的發展,中原文化的教化與推廣,大大改變了閩南地區的面貌,今日所使用的保存有大量中原古音的閩南方言開始形成,北來的民眾也將他們在原居住地的風俗習慣、民間文化(如藝術形式)乃至信仰等都帶到了新的移居地來。這些,都構成今日閩南文化特質的最重要的方面。
尤其需要說明的是,在社會安定的前提下,有唐一代,閩南地區的人口迅速增長。據《新唐書·地理志》載,到天寶年間(742~756年),僅泉州、漳州兩地,已有29652戶,178235人,僅這二州戶數已是隋代全閩戶數的將近2.5倍。到南、北宋之交,中原民眾又再次大規模南遷,宋王朝統治中心南移,是閩南發展的第三階段。因而就閩南民系而言,它應當是形成于中晚唐,發展于五代及宋。至于它的播遷,我們且留待后面再說。
閩南人與客家人既然都是從中原地區南遷的,那應當都是“客”。然而,閩南人把“客家”稱為“客”,客家人稱閩南人為“福佬”,而閩南人自稱為“河洛郎”(河洛人)。這幾個稱呼中,“福佬”即是與“客”相對的,“福佬”,如果沒有理解錯的話那就是“福建佬”,當然也就是指原福建人,而“客家”,那就是從外地遷移進來的人。至于閩南人自稱“河洛郎”,是一種自豪的稱呼,即是說,我來自中原地區的河洛,是從京城那邊來的。這種稱呼的不同,應當有其不同的社會背景。也就是說,客家的形成,應當和閩南人有先后的區分。
關于客家這一民系的形成期,有不同的說法,早的追溯至西晉的“八王之亂”,晚的則認為至明清時期才形成。經過多次討論,目前比較得到公認的有兩說,“一是南宋說。此說論者認為,唐末兩批中原移民入閩,到達閩贛結合部的福建寧化石壁,因移民數量超過當地民眾,形成人口的優勢,再加上封閉式的地理、經濟文化,客家先民以其優勢的力量,在此既穩定而又雜處,相互摻和,相互影響的環境里,經過數百年的孕育,產生了一種新的形態——客家特征,便宣告客家民系的成立。當然,在北宋,客家民系的各種特征不是很豐滿、完全的,但到了南宋,公認的客家民系已形成了”(劉善群:《關于客家民系形成的中心地域探討》,載《石壁之光》,廈門大學出版社,1999年版)。第二種看法認為客家形成于元末明初,其依據是此時客家人已有了生活的共同地域,客家的大本營已在粵東、粵北形成;客家方言已形成;價值取向、風俗習慣乃至民間信仰等趨于一致。從而客家人把自己與非客家人加以區別(馮秀珍:《客家文化大觀》上冊,經濟日報出版社,2003年版)。這兩種看法均有其一定的依據,但比較可靠的應為后者。
客家民系的形成應當有一個比較長的過程,是北方的中原移民在多次遷徙過程中自然融合而成。當然,這一民系在形成過程中,也兼容了當地原住民(如原山越及早期居住于該地的其他民眾),否則便難以解釋目前閩、粵、贛交界的大片地域民眾均自稱為客家的現象。
從上述閩南民系與客家民系形成的過程中,我們可以歸納出他們之間的相同點:
一,他們都是以北方移民為主體(尤其以中原移民為主體)南遷后形成的民系,因而如果溯其淵源,確實本為一家。
二,他們到新居住地以后,都較多地保存了原古代中原地區的語言(包括語音和詞匯)、風俗習慣與文化認同。
三,不管閩南民系還是客家民系,他們在形成的過程中,均融入了原居住民的成分,例如客家民系融入了山越畬民等少數民族,而閩南民系則融入了善于在水中生活的百越、疍民等的成分。
二
讓我們詳細地比較一下閩南民系與客家民系的相異之處。
一是閩南民系與客家民系形成的時間長短不同。如前所述,閩南民系是在唐代,用了二百年左右的時間基本形成的;而客家民系則經歷了一個較長的過程,至少應在五百年以上(從唐末算起到明初)。這是因為初唐中原移民進入閩南,是秉承著唐王朝的旨令,有著堅強的政治后盾,而且在長達一百多年的時間內,以陳氏家族為核心的中原移民一直是閩南區域的政治上的統治者,中原文化的這種強勢進入,使它具有很大的影響力。而客家人雖也是南遷的中原移民,但多系戰亂或災荒年代從北方來到客居地的,他們不具有政治上的號召力與影響力,其遷居時間或先或后,難以在短時間內形成規模效應,兼之許多人地位較低,離開故鄉后不得不到新客居地為人耕作或傭工,原是一批弱勢群體,這應當也是客家民系遲遲未能形成的原因。
二是這兩個民系的播遷過程與聚居區的差別。
閩南民系的大本營在唐代已經形成,其區域除了今日的廈、漳、泉三地外,其北部應包括今日的莆田、仙游地區,這個地區原屬泉州管轄。閩南人向海南省播遷是在元朝之后,歷經明清兩代而人數劇增,目前海南人中多使用閩南話,人數達400余萬。
明末清初,閩南人開始大批向臺灣移民,至乾嘉時期達到高潮,目前臺灣人口中,大多數為閩南人的后裔,總人口約有1800萬之多。自宋以來,閩南的泉州港、漳州月港先后成為中國與海外貿易的主要通商口岸,因而閩南人隨著貿易的商船,一批批地前往南洋乃至世界各地,目前僅東南亞各國,閩南籍華人便有1200萬以上。
此外,還有部分閩南人外遷福建省的其他地區及省外的浙江、江西、四川、江蘇、廣西、河南等地。目前,全世界的閩南民系總人口應在8000萬左右(參見郭錦桴:《閩南人外遷及其方言文化的傳播》,《閩臺文化交流》,2008年第1期)。
客家民系的聚居地集中在閩粵贛交界的地區,即閩西、贛南與粵東北的三江流域(閩西的汀江,贛南的贛江與粵東北的梅江)。
客家的遷徙過程有不同的說法,但一般都認為,閩西的寧化石壁是客家人自中原南遷的中轉站,被稱為“客家祖地”,據說有150多個姓氏的客家人是從這里播遷到海內外的。如同明清時期自山西南遷的人都認為洪洞縣的大槐樹為其中轉站一般。當避亂的人群越過武夷山到達寧化石壁時,他們感覺到了安全地帶,可以歇歇腳,喘口氣了。于是,他們或留居此地,或過一段時間再繼續遷徙,或走向贛南,或奔往粵東北,從而形成了客家人的中心聚居區。
和閩南人相比,客家人居住區不僅地域不同,自然條件也大異。閩南人居住區從莆仙往南泉州、漳州、潮州均瀕臨海洋。閩地又西高而東低,西部多山,土地高低不平且較貧瘠;而東部瀕海,各條江河出海口均有或寬或狹的沖積平原,土地也較肥沃。由于閩人是先期到達的中原移民,所以他們優先選擇居住于自然條件較為優越的沿海地區;客家人是后期到達的北方移民,只能在人少地廣的山區立足,其中的道理,自是顯而易見的。
但客家人也并不甘于長期僻居山區,他們也在不斷尋找更適宜自己生存并發展的空間,因而這一民系也不斷在拓展中,不僅在閩粵贛的三江地區形成了范圍廣闊的聚居區,而且不斷向外移民,目前傳統的閩南人居住區中,大多是閩客雜處的。同時,客家人也像閩南人一樣,向內地省份(如四川、湖南、廣西等地),向臺灣以及海外移民。客家人移居臺灣的人數雖不及閩南人,但也占了今臺灣漢人人口的16%。而東南亞各國,也處處可以見到客家人的身影,出現了眾多有重要影響的成功人士。關于客家民系的人數,有兩個數字,一說為5000萬,一說為1億,不知何者更為準確。
三
同為中原移民后代的客家人與閩南人在價值觀念、行為方式、風俗習慣等方面有很多相似之處。
因為同為中原移民的緣故,無論閩南人還是客家人,都傳承著中原文化的最基本與最傳統的核心價值觀念。如這兩個民系中都極為重視忠君愛國的觀念,每當國家處于危難的時刻,都可以看到這兩個民系的民眾挺身而出,進行抗爭。宋末元初,明末清初,在閩南一帶所進行的抗元、抗清斗爭可謂風起云涌,可歌可泣,即使失敗后也顯示出驚天地泣鬼神的民族氣節,諸如鄭成功、黃道周、劉永福、丘逢甲等,無不如此。
其次,在文化上以傳承中國主流的儒家文化為榮。這兩個民系原本就認同于中原儒家的倫理觀念,至宋,隨著理學的興起,特別是朱熹長期在閩,繼承洛(理)學創立閩學,使儒學的觀念更加深入民心,莆田、泉州、漳州、潮州等朱熹所到之處,均自稱受朱子過化之區,而成為“海濱鄒魯”。至于客家,每到一處,都能看到他們在祖廟前矗起的一根根高聳的旗桿,來表彰那些“學而優則仕”從而光宗耀祖的達官顯貴、進士舉人等。
再次,閩南人與客家人由于都是南遷的移民,且大多是聚族遷徙,整個聚落定居于某處,故而都有強烈的宗族觀念甚至同鄉觀念、族群意識。這是由于新聚居區的環境更需要他們發揮群體的力量,共同來戰勝陌生的自然環境和不同的生活條件所帶來的明顯的不適應,共同對付不同族群乃至不同民族可能帶來的威脅,因而他們特別注重團體的力量。閩南人尤甚。他們在自己的族譜里都要載人是哪一批入閩的,還要把同期入閩的數十個姓氏同時記入譜中。
但由于生活環境的不同,閩南人與客家人在諸多方面還是表現出明顯的差異。
方言的差異。閩南人講的是閩南方言,客家人講的是客家方言。這兩種方言雖都是以古代的中原音韻為基礎,融合當地土著居民與早期漢族移民的語言而形成的,但因形成時間不同,而有很大差別,彼此間不能通話。據方言學家研究,閩南方言形成于唐代中期并在唐末五代基本固定下來,此后并無多大變化,因而閩南方言中,保存了比較多的上古音和中古音。閩南方言中有文讀音與白讀音,其文讀音,據認為接近中古《切韻》系統,實際上是中古時期在中國廣大地區使用的“通話”,即河洛話。
客家方言形成的年代較晚,據方言研究學者的看法,其形成年代當不會早干元代,由于中原地區在唐宋以來,語言發生了變化,因而晚遷徙的客家所帶來的中原音與唐初遷徙的閩南人的中原音之間便出現了明顯的差異,從其語音詞匯與普通話的比較中可以發現,客家方言比閩南方言更接近于普通話。而閩方言,不論閩東、閩南、闖北均屬于十五音系統,顯然其形成期也均早于客家。由于客家所居住的山區原為山越的居住地,因而客家民系在形成過程中,融入了許多山越土著民眾,客家方言中也就保留了數量更多的畬族方言、詞匯。
不同的生活環境,使閩南人和客家人在族群性格方面也有很大差別。原居內地的中原民眾來到閩南后,其自然環境有了很大的變化,善農耕的漢民與原熟悉海洋環境的越人的融合,使他們有了征服海洋的技能和智慧,而自唐五代以后的對外貿易,在閩地沿海港口持續地進行(雖其中有高潮期與低潮期之區分,但民間貿易從未中斷),使閩南人在一千多年的時間內,融黃色農耕文明與藍色海洋文明于一體,從而凸顯了自己的地域文化特色,被稱之為“海上絲綢之路上的馬車夫”、“如同猶太人一樣的商業勁敵”、“東亞海洋文化的代表者”(徐曉望:《閩南史研究·前言》,海風出版社,2004年版)。閩南人大量移至新居住地后,也將他們的這種特性帶到其播遷的地區。在閩南族群身上,那種“愛拼才會贏”的精神,正是其族群性格的體現,開拓進取、敢于冒險犯難,使他們具有開拓新局面的勇氣,而且一旦到達新的播遷地,他們便把故鄉的生活習慣、民間信仰、思維方式與語言一并帶去,在新播遷地克隆一個自己熟悉的生活環境,作長期定居的打算。
客家人晚于閩南人南遷,因而較之閩南人只能居住在偏僻荒遠的山區,長時間內地位又比較低下,這種環境,養成客家人辛勤耕耘、勤儉持家、純樸務實的族群性格。相對閩南人而言,客家人在觀念上比較保守一些,但是,希望能夠通過奮斗、拼搏改變自己地位的觀念在某種程度上比閩南人更強。因此,客家這個民系在政界、經濟界、文化界均產生了許多著名人物,這是和他們的這種族群文化、族群性格有著密切關系的。客家人和閩南人一樣也都有安土重遷的傳統觀念,但是他們都具有開拓的精神(雖然是因為生活所迫),客家民系是繼閩南民系之后走出家門的,在臺灣,在東南亞,到處都能見到客家人的身影,其中有許多成功的范例。
在民間信仰方面,閩南民系與客家民系也因其處境的不同而有不同的崇拜對象。客家人長期在山區生活,因而他們崇拜山神“三山國王”,凡有客家居住區,皆能找到供奉“三山國王”的廟宇。閩南人長期出海,或經商,或捕魚討海,因而尤其信仰海神“媽祖”,全國沿海港口所有媽祖廟,幾乎都是閩南商人所建,澳門著名的建筑“媽祖閣”,便是16世紀時漳州商人所建的。
閩南民系和客家民系都有多神崇拜的習俗,他們在從中原南遷時,便將中原地區的民間信仰也一并帶過來,除傳統的一些節日祭祀外,還有一些其他信仰,例如閩南地區有祭祀謝安的廟宇,據說就是陳政、陳元光父子入閩時從中原帶過來的。但閩南人和客家人到了新的居住地以后,又增加了許多崇拜的偶像,如閩南民系中的開漳圣王崇拜是因為其為境內的保護神和原閩南民系的核心的奠基者;而媽祖信仰和保生大帝信仰則是到宋代以后根據生存的需要重新創造出來的神祇。客家人比閩南人的多神崇拜更加突出,其崇拜的神祇,有的是原住民的神祇,如蛇王崇拜,應是閩越族土著居民所祭拜的神祇;有的是境內的保護神,如三山國王是山神。閩南人所創造的神祇,客家人也加以崇拜,如媽祖,但已不僅僅是作為水神,而是被客家人作為萬能的神祇加以崇拜的(謝重光:《多彩多姿的客家神明世界》,見福建漳州市客家文化研究聯誼會編《海峽客家》,中國文史出版社,2006年版)。
文化本身并無優劣之分,閩南文化與客家文化均是中華文化中優秀的支系文化,它們在各自的形成與發展壯大的過程中,各自形成了適宜本民系生存發展的生產方式、生活習慣與價值觀念,是中華民族優秀傳統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
盡管閩南民系與客家民系各自有其比較集中的聚居區域,但在相當大的區域和范圍內,它們又往往是犬牙交錯地雜居在一起,形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狀態,這是相當自然的。隨著社會的發展和現代化進程的加速,人口流動也越來越頻繁,這種雜居現象也越來越普遍。可喜的是,閩南人和客家人盡管分屬兩個不同的族群,彼此卻相處得十分和睦。龍巖的學者說,居住龍巖的閩南人和客家人其內部都有械斗,但閩南人與客家人這兩個族群卻從來沒有發生過械斗的狀況,這兩個族群在廣大地域是雜居在一起的,雜居時間久了,也出現客家人認同于福佬文化,而忘了自己是客家,反之亦然。在臺灣亦是如此。有些學者因此而提出文化認同是區別不同族群的最重要依據的觀點(謝重光:《臺灣的汀州客、漳州客與福佬客問題》,見福建漳州市客家文化研究聯誼會編《海峽客家》,中國文史出版社2006年版)。這種狀況的出現是非常正常的,早在先秦時期,華夏族與周邊少數民族也是經常混合的,因而有“居夷為夷,居夏為夏”的說法。我們當然對這種族群間的和睦相處感到由衷的喜悅,因為畢竟就根底而言,這兩個族群都是華夏兒女,炎黃子孫。
2008年10月,筆者之一參加在河南固始舉辦的“固始與閩臺淵源關系研討會”,在會上聽到有位學者以《閩客是一家》為題發表的演講,其中談到客家民系中,就有“開漳圣王”陳元光的支派子孫因居于客家地區而成為“客家人”。我們以為,在客家民系形成之前,居住在今閩西大片區域的民眾中,其實原來就有許多漢族的先民,當然,還有一些原越人的后裔。這一地區原來也在陳元光的軍事管制范圍內,他所設置的行臺和堡所,有的就在這一地區,他并派有重兵把守,因此嚴格說來,他們是早期的閩南人,這部分人中應有大量融入了客家族群中。至于從族源考察,則“閩客一家”自然更無疑義,閩南人、客家人中的同姓,往往堂號也是一致的。同時,閩客的雜居,也有益于相互吸取對方的長處,提高彼此的素質。
作為中華民族的重要分支,閩南人與客家人曾經以自己的卓越貢獻為中華民族的發展史增添了光彩的篇章,并豐富了中華文化的內涵。我們有理由相信,在我們民族走向現代化的進程中,在我國構建和諧社會的新時期,在中華文化的重構和發展中,這兩個民系及其所創造的文化,將一如既往地發揮其獨特的地位和作用,作出其應有的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