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瘸子進(jìn)據(jù)點

這天午后，牛醫(yī)王瘸子正準(zhǔn)備出門給人家的牛治病，偽保長蔣扁頭領(lǐng)著一隊荷槍實彈的小鬼子闖進(jìn)門來，奸笑著對他說：“老兄時來運轉(zhuǎn)啦，恭喜!恭喜!”王瘸子不知他賣的什么藥。警惕地問他什么意思?他這才說：小鬼子“請”他住到海灘據(jù)點里給牛治病。他知道這是蔣扁頭使的壞，心里又氣又恨，但好漢不吃眼前虧，帶上藥械便跟了去。

小鬼子在海灘建據(jù)點有兩個目的：一是防止共產(chǎn)黨從海上潛入，煽動百姓抗日；二是把從四縣八鄉(xiāng)搶來的老百姓的耕牛先放這里養(yǎng)著，然后一批批殺了送往前線部隊。

王瘸子治牛病還真有一手，沒幾天，據(jù)點里的痛牛就大多治愈。小鬼子見他忠心耿耿，就朝他豎大拇指：“你的，朋友大大的!”

一天，據(jù)點里的最高長官松本太君從碉堡里下來視察牛欄，王瘸子對他說：“太君，我想問問你，你們?nèi)毡救嗽什辉试S刺人霸占自己的老婆?”松本太君搖搖頭：“大日本不允許的!不允許的!”王瘸子忽然流下淚來：“我來這里為皇軍效勞，蔣扁頭卻在家霸占我老婆，我安不下心呀!如果皇軍為我做主，我愿意為皇軍效勞一輩子!”松本太君問：“蔣扁頭的，什么的干活?”他說：“就是蔣保長呀，他早就把我老婆哄到手了，他讓你們把我弄到這里是想調(diào)虎離山，長期霸占我老婆。”松本太君皺一下眉頭：“他的霸占你老婆的干活，你的怎么知道的?”他大聲說：“肯定的，太君不信，可派人查看，沒有這事你砍掉我一條腿，有這事你砍掉蔣扁頭一條腿!”

當(dāng)天夜里，松本太君率領(lǐng)一隊小鬼子帶著王瘸子摸到王瘸子家，果然從王瘸子老婆被窩里揪出蔣扁頭，他當(dāng)即抽出指揮刀，嚓地砍下蔣扁頭一條腿。王瘸子老婆跪到王瘸子腳下求他救命，他便對松本太君說：“太君饒了她吧，她是我老婆哩!”松本太君盯了他老婆一眼：“你的把她的灘里的帶去，你們住一起的干活!”他連忙說：“多謝太君!多謝太君!”

據(jù)點里原有一個女人，名叫美幸子，是日本隨軍妓女，專供松本太君享用。王瘸子老婆進(jìn)灘第二天下午，松本太君的皮靴踏進(jìn)王瘸子的草棚，獰笑著對王瘸子說：“我的你的做筆交易的干活?！苯又种缸诘劁伾系耐跞匙永掀牛骸澳愕乃慕o我，我的美幸子的給你，唔，行的不行?”王瘸子馬上明白他是要拿美幸子跟他換老婆，心里罵道：“你這畜生，這等事也干得出!”但他不敢不答應(yīng)。

當(dāng)天晚上，王瘸子老婆就住進(jìn)了碉堡，美幸子搬進(jìn)了王瘸子的小草棚。美幸子身矮體瘦，臉黃目渾，像條蔫黃瓜。王瘸子見她常常隔褲撓襠，便要她把褲子脫了給他看。原來她患了嚴(yán)重的花柳病。王瘸子還會治人病。馬上到灘里采中草藥熬給她喝。一天熬兩次。半個月后，美幸子病愈，臉色開始紅潤起來。她對王瘸子說：“你的恩人的大大的，我的永遠(yuǎn)記住的干活!”從此，王瘸子給牛治病，她幫助背藥箱，如影隨形。

一天早晨，據(jù)點里忽然響起尖銳的集合哨聲，小鬼子全副武裝跑下碉堡集中，王瘸子也被叫了去。松本太君訓(xùn)話，大意是剛剛接到上面通報，共產(chǎn)黨將在近期派人從海外潛入此地，發(fā)動沿海百姓組織武裝抗日。上面命令他們加強巡邏防范，務(wù)將來人抓獲。他決定將養(yǎng)牛的鬼子全部補充給巡邏隊，養(yǎng)牛的任務(wù)交給王瘸子和美幸子，要王瘸子邊養(yǎng)牛邊治牛病。

這天黃昏，王瘸子和美幸子剛把放在灘里的牛趕進(jìn)欄，就聽見遠(yuǎn)處砰砰槍響，還夾著小鬼子嘰哩哇啦的吆喝聲。他倆剛回草棚，就見一個黑臉漢子提著小包袱氣喘吁吁地撞進(jìn)門來，朝他抱拳作揖，請求搭救。王瘸子還沒回過神來，就有八九個小鬼子端著刺刀沖進(jìn)草棚，將那漢子團團圍住。一個鬼子走到王瘸子跟前問：“他的，什么的干活?”王瘸子急中生智，揚著頭說：“我的叔伯小舅子呀!”那鬼子又問：“剛來?”“剛來?！薄瓣懮蟻?”“陸上來?！蹦枪碜雍鋈豢嚻鹉?，吼道：“你的胡說，他的海上來!”接著對另一個小鬼子嘰哩咕嚕說了幾句，另一個小鬼子轉(zhuǎn)身跑了出去。

不一會兒，松本太君走進(jìn)草棚，身后跟著王瘸子老婆。王瘸子馬上大聲對老婆說：“你也太不像話了，你的叔伯二兄弟來看你，你這么久才下來，磨蹭去死呀!”老婆望望王瘸子，又望望那漢子，忽然走到那漢子跟前。抱住他膀子搖著說：“哎呀呀我的二兄弟，哪陣風(fēng)把你刮來啦?幾年不見你瘦多了，我差點認(rèn)不出你了!”那漢子也親熱地對她說：“姐，我是瘦多了，這兩年生意不好做，太累了!”她盯著那漢子手里的包袱問：“二兄弟，給姐帶什么好東西啦?”那漢子摸摸包袱，憨厚一笑：“什么也沒帶，路上不太平哪敢?guī)?就帶幾件換身衣服。”她接過包袱，捏捏，接著打開，把里面的衣服一件件扔到王瘸子鋪上，把空包皮塞給松本太君：“你看，我們中國人真小氣!”松本太君抖抖空包皮。扔地上。又撿起鋪上的衣服，一件件翻捏過去，然后走到美幸子跟前，用日本話說幾句，美幸子也用日本話跟他說幾句。他這才把手一揮：“開路!”

小鬼子們走后，那漢子要馬上走，王瘸子按住他：“走不得?！蓖跞匙永掀乓舱f走不得。王瘸子讓她上碉堡跟松本太君要好吃的招待她“兄弟”，她不一會兒就抱來七八個罐頭，有牛肉，有雞丁，有帶魚，有對蝦，還有糖水梨。松本太君還給一瓶燒酒。他們便坐鋪邊吃喝海侃。王瘸子特別能侃，古今中外、家里家外、人善人惡、花花柳柳全滾在他舌尖上。他老婆和那漢子也搭著侃，美幸子似懂非懂地跟著笑。王瘸子幾次聽到棚外有腳步聲。

半夜，王瘸子老婆回碉堡后，那漢子又要走，王瘸子仍說走不得，他聽見棚外一直有人走動，此時走肯定引起小鬼子懷疑。

第二天早晨，王瘸子來到碉堡下面喊老婆，說她二兄弟要走了，讓她下來送他，老婆答應(yīng)一聲走了下來。

他們把那漢子送出好遠(yuǎn)，松本太君在碉堡里一直盯著他們。

半個多月后那漢子又來了，是白天大搖大擺來的，一路暢通。他告訴王瘸子，他是共產(chǎn)黨在這一帶的游擊隊長，名叫吳祥。感謝王瘸子上次救了他，這回還有件事要請他幫忙。王瘸子問什么事，那漢子說鄉(xiāng)親們的耕牛都被小鬼子搶來了，地沒法種了。他們原想馬上搗毀這個據(jù)點，消滅小鬼子，可是隊伍剛建沒多少槍，怕難成事，就想先讓王瘸子設(shè)法把牛還給鄉(xiāng)親們，總賬慢慢算。王瘸子沉思半晌才說：“就算總賬吧，你們準(zhǔn)備準(zhǔn)備，過幾天夜里看見這里有火光就打過來?！眳窍閱査泻未蛩?，他不說，只是讓他們不見火光不要打，

第四天下午，王瘸子讓美幸子爬上碉堡，報告松本太君說有一頭牛得了惡性痢疾治了三天無效果，得趁膘宰了吃。松本太君就派小鬼子把病牛殺了。

這晚，守在據(jù)點里的小鬼子都在吃牛肉。就在這天夜里，牛欄外的一個草堆突然著火，接著就有一支二十多人的隊伍向據(jù)點發(fā)起進(jìn)攻，只半個多小時就將包括松本太君在內(nèi)的三十多個小鬼子全部繳械，奪回牛欄里的所有耕牛。等在灘里巡邏的十幾個小鬼子聞聲往回趕時，碉堡已在震耳的爆炸聲中化為烏有。他們不知底細(xì)，不敢貿(mào)然行事，便改道撤回縣城大本營。

凱旋路上。吳祥問王瘸子用什么法子讓小鬼子們死睡如豬的，連哨兵都不例外，王瘸子淡淡一笑：“我用麻醉藥啦!”吳祥問他哪來的麻醉藥，他又一笑：“自己配的。海灘上中草藥不全，要是全，我早配成‘奪命散’送他們上西天了!我們中國的地方，哪能讓他們占著!”他告訴吳祥，是他老婆和美幸子幫他往牛肉里下的藥。他說：“別看我老婆平時嫌我殘疾不把我當(dāng)回事，關(guān)鍵時刻還是聽我的。美幸子的心也好著哩，她很同情我們，但只愿意幫我們俘虜她的同胞。而不愿意幫我們弄死他們。”他要把美幸子帶回家，等戰(zhàn)爭結(jié)束讓她回國。吳祥同意了。

村里人在村口敲鑼打鼓迎接王瘸子歸來。

責(zé)任編輯 張曦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