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廣場的東南角。有一座20平方米的公共廁所。人們早上晨練,晚上散步、跳舞,如廁的出出進進,少不了數百人。遇上個節日集會人多得更要排隊。如廁兩毛錢,平均每日300人次,一天就是60元。管理者。再在門口放個冰柜賣個飲料,擺個煙攤,賣個手紙,一天里的收入就更多了。這個干灘拾魚,坐等收錢的地方,可算是一座財神小廟。
瘸二5點鐘就起了床,一直把男女廁所沖洗得干干凈凈,才回到廁所門口的小屋里,坐在小窗口的里邊,等待著那些進“廟”的人。
早上。正是納新排污的高峰,一個接一個的男男女女,手里捏著兩角錢,往小窗口處一投轉身如廁。這時,一個身穿白衫藍褲,戴眼鏡的中年入朝瘸二的小窗口望了望。徑直向廁所里走去。
哎哎哎!瘸二把頭伸出窗口,朝眼鏡喊叫。
眼鏡不理睬瘸二。尋人似的站在廁所門口一望。轉身沖瘸二說,你叫喚啥呀?
瘸二說,你還沒付錢哩。
眼鏡咧著嘴巴說,你還想要錢呀?
瘸二彈起舌頭,嘖嘖嘖,啥話呀!我閑著給狗娃撓蛋嘛,犯傻了在這兒聞臭味?
眼鏡沒好氣地說,你回家愛咋撓咋撓,這里的臭味想聞也不讓你聞了!
瘸二心里一頓,壞醋了,這位爺準是大廟里的神兒,忙賠笑臉,您是……
眼鏡氣壯地說,縣環衛局的!
瘸二啊啊一聲,慌了神,一歪一折走出小屋,拿著一包散花煙,向眼鏡急忙遞煙道歉,您身上的汗都是墨香味,千萬別跟我這耍屎尿的人較勁,再染臟您了。
眼鏡不接煙又不放臉,沖瘸二說,我正式通知你,把你的東西收拾一下,明天早上,新的管理人員就來了。
瘸二驚得張嘴瞪眼。尋思片刻。只好掀了底牌。說。我不是私自來的,這差事是你們黃局長他老丈人,老丈人的舅家,舅家兒子……
眼鏡截住瘸二的話說,別啰嗦,你就是黃局的岳父大人照樣離開!盯了瘸二一眼轉身走了。
瘸二抓起了腦袋……這是咋回事呢?前年瘸二可是賣了一條大豬,托他閨女婆家的哥,哥的小舅,小舅的丈人。丈人的叔伯哥那個黃局長的岳父,趕走了王大麻子,才弄到看管這座小“廟”的差事。當時,還怕再遇上個風吹草動,管“廟”的事兒不牢靠,一個月后,把屙屎尿尿的千把元,又請黃局長一幫子喝了個足,吃了個飽。還不到兩年時間呀,這小“廟”咋又生蛆了?保準是黃局長又打廁所的主意,想喝點、吃點呢。大廟里的神呀,該燒香不能省,不敬就要顯靈呢!
瘸二舍不得丟掉這座小“廟”,讓老婆數了500元錢,用粉紅色的衛生紙包上,趕忙到環衛局里去了。他走進大樓,向一位女子打問,黃局長在幾樓辦公?女子沒應聲走了。瘸二垂頭喪氣地正要往回走。眼睛一亮,哈!這,這不是啥?啥秘書嗎?他忘掉了眼前胖秘書的姓氏。
胖秘書盯著瘸二直打愣。
瘸二忙不迭聲地說,我,我是文化廣場上的。您忘了?前年和黃局長在一起喝酒,我還敬過您酒呢。
胖秘書啊一聲,笑了。接著向瘸二詢問,有什么事?瘸二算碰到了救星,悄聲對胖秘書說了人家要接管廁所的事。胖秘書聽了咂咂嘴,拖著長長的嗓門說一句。“這事嘛……”瘸二不傻,懂得要辦事兒下酒店,吃吃喝喝塞些錢。伸手把胖秘書一拉,走,咱到外邊坐坐。
不不,胖秘書見迎面來了人,急忙推辭轉身要走。眼尖手快的瘸二,趁胖秘書折身之時,掏出紅包瞬間塞進胖秘書的褲袋里。
胖秘書大有感觸,嘿聲一笑,回頭安慰瘸二說,別怕,你盡管干!
瘸二說,人家說,明天早上就要去人了。
胖秘書眨眨眼睛對瘸二說,真要這樣,你給我打個電話。說罷掏出一張小紙片,寫了個手機號碼。
瘸二精神了,像一匹馬似的躥回小屋,興沖沖地對老婆說,快,把冰柜推出去,這一片兒還是咱的江山。
老婆疑惑地說,人家不是要趕咱們走嗎?
瘸二理直氣壯地說,誰敢!抬手拍拍胸前的小口袋,在這兒呢,“圣旨”!
第二天瘸二依舊5點起身,滿精神地把便池沖洗完畢,安然自得地走進小屋,又坐在他那個小窗口里,等待著人“廟”的人。
瘸二沒料到,眼鏡帶著一個50多歲的小老頭走進了小屋。快,快搬你的東西!眼鏡催促瘸二。
瘸二冷冷一笑,滿神氣地說,我不走!
眼鏡見瘸二耍賴,不吱聲地托起煙盤往外端。
瘸二起身喝道,別動!有人叫我在這里干!
眼鏡一笑,鬼話!
瘸二說,不信,你打個電話問問!說著掏出那張二指寬的紙片片。
眼鏡瞧都不瞧。掂起瘸二的東西往外搬。瘸二見手里的“圣旨”不靈,慌了神,一歪一折去給胖秘書打電話。
胖秘書沒等瘸二把話說完。哎呀呀叫苦連聲。不中呀!我的帽子上沒有翅,人家官大,是新局長的親戚!
瘸二手一松,話筒打了秋千。心里冰冷冷地嘆了一聲,十天里的屎尿叫胖鱉兒吞吃了。少氣無力地回到廁所的門前,悶悶不語地收拾著外邊的東西。老婆問他沒給胖秘書打電話嗎?瘸二沒回答老婆,卻抬高聲音說,自古言:家里一人做官,雞犬都要升天。
小老頭受不了瘸二的譏諷,接道,小老弟,別生氣呀,氣出病了,花錢受罪不劃算。
瘸二把頭一揚說,我生球氣!老哥,你別高興得早了!一朝天子一朝臣,這朝不用那朝人。你那親戚局長一動彈,你跟我一球樣,老和尚卷鋪蓋——離寺。
小老頭嘿嘿笑著說,嘴里含根糖棍兒,舒坦一陣兒是一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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