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下攝影師濕意的天真

有的攝影師將一生奉獻在火里，比如英國人羅杰·芬頓，現存最早的戰地照片就是他在1855年拍攝的克里米亞戰場。有的攝影師則喜歡將名字刻在水里，比如澤娜·哈羅薇，她如同美麗的美人魚，整日潛伏在水中，甚至一年潛水900多次，她的女兒在六個月大的時候就已經成為母親的水下模特。

她在水中營造冰冷的華麗與詩意的天真：至今無人膽敢挑戰其水下時尚攝影的地位。

人類第一次水下攝影：

1856年2月，英國人威廉·湯普遜(William Thompson，1822～1879)在英國威茅斯灣嘗試了人類第一次水下攝影：湯普遜把相機裝在一個木箱子里，用桿子把箱子放到水下6米處，試圖拍下水草的照片。不幸的是箱子進水，極大地影響了照片的質量。“攝影史”不得不遺憾地寫道：湯普遜完成了攝影史上的第一次曝光——而不是拍下了第一幅照片。

這次曝光的時間僅有10分鐘，但從這第一次曝光到人類成功地拍攝并保存下第一幅水下照片，卻用了整整36年時間。

澤娜·哈羅薇第一次學習潛水，是在一個洪水肆虐后的采石場，水下冰冷的廣闊和粗糲的荒涼感深入到她內心的最細微處，于是，這個建筑學專業的女大學生，這個門門功課都拿優秀的高才生，毅然放棄了自己的專業，變成了一個狂熱的戀水者。

1988年，法國小說家在《浴室·先生·照相機》中刻畫了一個神經質的年輕人，因為無法與現實相容，他將浴缸當成最后的藏身之所，靠冥想過活，借以逃避干燥世界里的喧囂和污穢。幾乎是在這本書出版的同一年代，哈羅薇選擇成為一個水下工作者，但是她的與水相戀卻并不意味著與世隔絕，她選擇的是在水下制造美，然后到水上的世界去展現美。

為了拿到潛水資格證，哈羅薇在一個潛水學校找到了一份十分卑微的工作，工作內容甚至包括清掃廁所，她為了自己的夢想付出了艱辛的努力，終于在18歲那年，在埃及曼群島拿到了“PADI水中呼吸器潛水教練”資格，在具備同等資格的人當中，她也許是最年輕的。此后，她留在島上工作。為了給游客制作紀念相冊，她一年潛水超過900次，平均一天3次。這份繁重的工作鍛煉了哈羅薇嫻熟杰出的潛水技巧，為她之后的水下攝影事業做好了鋪墊。

寒涼美夢

在一次潛水過程中，哈羅薇看到攝制組將一條橡膠美人魚放到海平面下，并給它全身打光。海水幾乎吸走了全部的光線，美人魚置身于一種朦朧而又華麗的光影中，一切恍如夢境。這驚鴻一瞥使她看清了自己未來的路——做一個水下攝影師。

她給自己設置了一個目標，進入一個水下廣告攝影團隊工作。為此她開始練習給自己的家人進行水下攝影，有時也邀請躍躍欲試的客戶來做嘗試，為了鍛煉自己，她去過許多水域：以色列、埃及、突尼斯、烏拉圭、坦桑尼亞……她還和探索頻道以及BBC的攝制小組一起工作，協助拍攝二戰時期沉沒的Graf-Spee號戰艦的殘骸。1994年，哈羅薇開始自立門戶，成為一名自由水下攝影師，幫電影、電視拍攝節目，幫知名品牌和平面雜志拍攝廣告照片，也曾獲得英國皇家攝影學會、葡萄牙電影節和法國水下電影節頒發的獎項。

對于許多人來說，潛水或許都是美妙的經歷，但是真正要在水下工作情況卻又完全不同。水下攝影要照顧到器材的需要、空氣的補充、模特的泳技妝容、水質的PH值、溫度以及清晰度。哈羅薇曾經在水中讓一個沉重的沙發道具漂浮了起來，終于達到了想要的效果，但是還沒來得及拍攝，沙發就開始掉色，人們不得不換掉池水重新來過。

在水下工作，氧氣瓶是必須的，但哈羅薇卻令人驚訝，她的絕大部分拍攝都是在屏住呼吸的情況下完成的，為了束縛長發，她通常會在水下戴一頂帽子。在拍攝時，有一個潛水員拿著呼吸管，隔段時間就讓模特“呼吸”一下。每一個模特都需要三個幫手：安全潛水員、預備潛水員和潛水監督員。加上防水的專用攝影器材、特殊的水下照明工具，等等。水下攝影的成本要比陸上昂貴許多。

哈羅薇的工作室一般是游泳池、大海或者是拍電影用的儲水池，她喜歡廣闊的水下空間，“我喜歡和拍攝對象一直呆在水里”，這樣模特的視線能夠直達遠方，形體自然就自在舒展，哈羅薇認為，一個逼仄的視覺空間是對水下攝影的謀殺。她曾經在一個10平方米大、4米深、周圍開有窗戶的水池里工作。這樣的“工作間”顯然只是為了拍攝的瞬間而設計，哈羅薇顯然對此感覺不滿意，“很好的創意產生不了好的效果，就是因為很多人喜歡用這種方式拍攝，這樣模特視野太窄，攝影師與模特之間很難進行交流。”

深藍魅惑

哈羅薇最初以拍攝水孩聞名，女兒在6個月大的時候，就成為她的小模特。她拍攝的水孩子天真柔韌，充滿生命力，并且有如天使般飽滿純真美好。1998年英國皇家攝影學會授予哈羅薇的攝影集《水孩》銀獎，哈羅薇拍攝水孩的經驗，是盡量不要嚇壞小模特脆弱的小心靈，“如果我戴著黑色眼罩和帽子靠近他們，都會令他們驚惶。如果我穿著全副武裝的潛水服，這些孩子會立即嚇得大哭。”

女人和小孩是哈羅薇作品中極為重要的角色。她所拍攝的廣告片里，女性都是曼妙飄逸的，水營造了一種靜謐的、妖異的氛圍，這使得每一個女體都像勾引奧德塞的海妖。充滿夢幻一般的魔力。而嬰孩則更像是水中的主宰，他們在水中的身體更堅韌更柔軟更有活力，童顏干凈表情深遠。

水的顏色將一種沁人心脾的涼意送達觀者。許多人熱愛收藏澤娜·哈羅薇的照片作為壁紙，也許是因為，很多時候，我們的心靈一如干燥的荒漠，而那些照片會召喚來一片清涼和神秘，“就像全世界的雨同時落在全世界所有的草坪上”。

曾經有記者向哈羅薇提問：“你喜歡在什么樣的地方拍攝?”哈羅薇的回答是：“Anywhere wet(任何潮濕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