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情結

回家過年

四叔人老實。今年夏天，他隨村里人一起外出打工，后來，人家便陸續地寄些錢回來，讓家里人見到他們打工的成效，可他一分錢也沒寄回來。家里寫信去、向他要錢。信中告訴他，孩子交學費需要錢；買化肥、農藥需要錢等等。他依然沒寄一分錢回來，他回信說，老板講了，現在資金周轉困難，工錢到年底一并算清。所以，四嬸在家里就東挪西借節衣縮食地過日子，心里卻格外地盼望著過年。待到過年，家里就有錢了，就可以將平時借人家的錢還了，手頭還會有些節余。待到過年分別了大半年的丈夫也會回來，他們還年輕，雖然日子過很得清苦，但艱難并沒有完全壓抑住他們相互的思念之情。隨著日子一天天逼近年底，村里外出打工的人們陸續地回來了，親人歸來的人家就像是提前過年了，不但伙食大為改善，天天有魚有肉，最主要的是一家人臉上都笑呵呵的，成天樂著，這是一家人久別重逢的顯著特征。可四叔還沒有回來，四嬸便樂不起來，她非常羨慕那些親人歸來的人家，心里就格外想念四叔。終于，四叔有信回來了，信上說，他已不做工了。只是在那里天天等錢呢。估計一星期內有答復。四嬸讀完信后，屈指算了算，再過一星期。就到臘月二十四了，孩子已放寒假了，這老板也真能拖。

誰知，不到一星期，四嬸又接到一封信，同時，還接到一張四百元的匯款單。一看那字跡，便知是四叔寫的，四嬸在門口接過信后，便忙轉身回屋，拆開來一看，大吃一驚。信上說，他不回來過年了，他原來的老板躲債不見了蹤影，半年的辛苦就白費了，他們找遍了這城市的每個角落，都找不到他。幸好遇上一位好心人，人家介紹他看工地，而且，先給了他五百元工錢，并留下了新地址。四嬸讀完信后，心中一時覺得說不清是啥滋味。有一句話，常掛在孩子的嘴邊，就差點將孩子的嘴皮磨破了，那就是：“要過年了，爸爸就回來了。”假如現在告訴孩子，說爸爸不回來過年，孩子受得了嗎?四嬸在心里反復地想著。她將那張匯款單壓在床下，沒有立刻去取。盡管，孩子的過年衣裳未買，家中啥年貨都沒置辦，家中急需用錢。但這錢不能動因為她主意還未拿定呢?

匯款單到家的第三天，她終于拿定主意，她決定帶上這五百元，到丈夫那邊去一趟。于是，她先跑到公婆家，說明此事，將孩子寄放在他們那邊。她又到郵局取出這五百元，然后，上了長途車。經過一路顛簸，終于到了她日夜牽掛的丈夫打工的這座城市。下車后，經人指點，又經一番周折，終于，找到丈夫所在的工地。當時，他正準備吃中飯呢，只見他的中飯簡單極了。他面前，唯有一盆稀得照見臉面的青菜湯，手里捧著一盒飯。他見到她，一時驚訝得說不出話來。“把飯吞下去，好說話。”她心疼地說，“你怎么來了?”他瞪圓眼睛問。“帶你回家過年。”她回答。

妻子來了，他很想好好招待她，可他實在拿不出什么來，他口袋所剩無幾，連維持眼前這最低生活水平都緊巴巴的。倒是妻子帶來的雞蛋、米餅等，讓他飽餐了一頓。“你老板在哪?帶我去見他。”吃完后，她對他說。“干啥?”他問。“要帶你回去。”四嬸急了，責問他：“就算我答應你留在這兒，孩子愿意嗎?你怎么不替孩子想一想。”四叔覺得左右為難，他說：“我已收了人家錢了。”“退給他”。說著，她伸手向襯衣里，掏出那原封不動的五百元錢亮給他看。于是，他像個聽話的孩子似的，跟妻子一起去找老板。

起初，老板有些惱火。說實話，在這年終歲末之際，找個老實可靠的人留下來看工地，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本來已跟他談妥了，他也收下錢了，現在卻變話了，老板怎會有好臉色。四叔見此狀，便不吭聲了，只是退到妻子身后，她卻不怕人家的臉色難看，上前一步對老板說：“我丈夫是第一次出遠門打工，為了節省路費，大半年里一直未回去。說實話，家里孩子想他，他年邁的老父母也想他，我們都想他。本來，說好前幾天就回去的，可讓他辛苦了大半年的那沒良心的老板突然不見了，所以，他才到你這兒來。你真是個好心人，同情我丈夫的遭遇，剛開始就給了他五百元錢，讓他寄回去給我們過年。瞧，錢我已都帶來了，現在還你。我們寧可過年缺些錢花，但也不能少了他吃年夜飯。”

她這一席話，使老板頗受感動，她這樸實的鄉音土語里所包含的真情，于他實在是久違了。特別是最后一句話，深深打動了他。他沉默片刻，感嘆說：“過年對我而言，意味著人家跟我要錢，我向人家要錢，是錢進錢出的高峰期。沒想到，你們過年就是過年，寧可缺錢，也要過團圓年了，真羨慕你們。這樣吧，你就跟你老婆回去。這五百元錢就預支給你，明年還到我這里來干活，我保證你明年仍能回去過年!”

往車站去的路上。夫妻二人的腳步輕松無比。他們倆有說有笑的，因為過團圓年的夢想已實現了，仿佛他們已回到了快樂老家。

回鄉下過年

今天天氣很冷，天空一直下著細雨，老家那邊，一定是在下雪。

每年一放假，我就急著想趕回老家。老家每年春節幾乎都要下一場雪，就像是老天爺要送給新年的禮物，又像是對下一年豐年的祝福。雪渲染著春節的歡樂，沒有大雪的飄飛，總少些過年的氣氛。每年，迎著飛雪，踏著臘梅傲放的芳香，我們都要回到永遠都丟不開的老家，去收獲過年的好心情。

我很少在城里過年，不懂得城里過年的味道。我猜想他們會到熟悉的大街逛逛，會到平常去的景點走走，或看好看的電視節目，或圍坐在牌桌邊消磨假期。提及過年的感覺，多數人說累。一是忙于準備吃的，再就是來自于人情應酬。在過去這樣的重要時刻，在短短的幾天時間，該送的禮要送到，該請的人要請到，該去的地方要去到，容不得你把氣喘勻，又該上班了。過這樣的春節，不得不讓人懷念雙休目的寬松。

給心情放個假，真正擁有自己的春節，那就去鄉下把復雜的人際關系和嘈雜的都市拋在群山之外，把一年來的勞累和煩憂忘掉在回家的路上。童年的回憶讓你找到過年的欣喜，回鄉的路上，你又想起全家團圓的情景。大年夜，各家各戶的鞭炮聲在夜晚響起，閃亮的禮花照亮了山村喜慶的夜晚。在辭舊迎新的時刻，你愉悅的心情定會許下美好的愿望，帶你走進新年的第一天。春節里，你可以到野外看遠近高山看小橋流水，有回歸大自然的清新；走親串戶，讓你倍感親情的溫暖；走兒時的小路，嘆歲月的流逝；聽老人的囑托，忘了在外的辛酸。走進這樣的春節，就像遠航的船駛進了親人等候的港灣，就像漂泊的游子停留在溫馨的家園；走進這樣的春節，就像走進生命途中的驛站。在這里，旅途的疲憊能得到休息，受傷的身心能得到安慰，流逝的歲月能在這里重溫，未來的希望又在這里升起。

過年是我們這個民族最隆重的節日，我們對它總是懷著期盼。過年是個團聚的節日，親情在聚散之間。過年是歲月的承接，就像每年都要下的那場大雪，給人的是潔凈的遐想，無限的眷戀。

過 年

與父親的隔閡，緣于前年春節。

那年的歲末，我想自己在城里安家兩三年了，如能讓在農村苦了大半輩子的父母來城里過年，他們肯定會高興的，于是我便在春節前幾天回鄉接父母進城。父親答應了，母親卻以母豬要下崽和守屋為由拒絕了。

父親剛忙完家里的農活，布鞋上的泥巴還未磕凈就進了我的家門。妻一開門，隨手送上一雙棉拖鞋。父親是個老實巴交的農民，從沒見過城里人進家門要換鞋，便問我這拖鞋干啥用?我說：“這是暖腳用的，您要是覺得不習慣，就不用換了。”于是父親便一步一個泥腳印踩在潔白的地板磚上，看傻了妻的眼，她一邊搖頭一邊抱怨起來。

就是因為妻的搖頭和抱怨，父親慪了氣，雖然勉強在城里過了春節，但臨走時他卻連聲對我說：“還不如在鄉下自己家里過得自在。”

等父親走后，我著實說了妻子幾句，地面弄臟了，也不該大驚小怪呀。妻卻說，農村人太邋遢，今后無論如何也不到鄉下過年。去年春節，我只得一個人回到老家過年。母親問咋回事?我只好撒謊說：“春節妻要加班!”母親信以為真，只有父親跺了一下腳嘆著氣說：“還不是因為去年春節我不穿拖鞋，留下泥腳印的事。”

今年春節前兩個月，父親就打電話過來，要我和妻即使請假也一定回去過年。回家把這事跟妻說了，她卻說啥也不答應，我耐著性子做了許多思想工作，妻總算讓了步：“可以去老家過年，不過一定得盡快回來。”

臘月二十八，我和妻一進院門，就看見父親在家中拖地，母親也忙著擦洗桌子。父親見我們回來，連忙送上兩雙拖鞋說：“坐了一天車夠累的吧?快換上，暖暖腳!”母親聞聲也趕了過來，見到我們，笑得合不擾嘴，忙著又是倒茶又是拿瓜子。

妻換鞋的速度很慢很慢，母親說：“你爸為了你們回來過年，半年前就忙開了，請人貼了地板磚，雞也圈了起來，院子里澆上了地坪，他還去鎮上買了十幾雙拖鞋回來，說你們在城里住慣了，怕冷……”

聽著母親的嘮叨，看著門外鞋架上一雙雙棉拖鞋，我心里涌起一陣熱浪，淚水盈滿了眼眶。這時妻湊近我，輕聲說：“我想多住幾天，好嗎?”

“好，好!”我除了連連點頭，已說不出其他語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