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摘要:本文從敦煌歷史文化的價值意義研究、敦煌歷史文化的借鑒與創新、設立敦煌預防醫學研究體系和敦煌藝術設計學體系以與新興學科的接軌、敦煌石窟與學科交叉、對敦煌佛教文化的重新認識等方面,提出進一步開拓敦煌研究的新領域的設想。
關鍵詞:敦煌精神;敦煌交通;敦煌藝術設計學;多元化;敦煌佛教文化
中圖分類號:K87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4106(2008)01-0061-08
自1900年敦煌莫高窟藏經洞開啟以來,敦煌學成為一門世界性的學問,走過了一千多年的研究里程,各個方面都取得了豐碩成果,而且目前更廣泛、更深入的研究也在進行之中。作為一個從事敦煌學研究工作30年的學人,現就如何開拓敦煌研究的新領域,談幾點自己的看法,向各位專家學者請教。
一 關于敦煌歷史文化的價值意義研究
從事歷史文化研究工作的意義,應該在于不僅在搞清楚歷史上所發生的人和事,說明歷史發展的過去,更重要的是要能夠對現在和未來有所作用和意義。研究敦煌的歷史文化遺產與社會發展關系,探討敦煌文物的價值意義和歷史作用,過去一直做得比較少。為此,筆者在這里以敦煌為例,提出文化遺產作為精神財富的永久價值,不僅說明過去,而且對現在和未來社會發展進步方面的作用和意義。
敦煌首先是一種精神。幾千年來,敦煌的幾十代勞動人民,特別是從事各種手工業勞動的工匠們,用他們的聰明和智慧,用他們的生命和鮮血在創造光輝燦爛的敦煌歷史文化的同時,把他們的精神一道留給了我們。了解敦煌的歷史文化,最重要的就是要了解創造了敦煌歷史文化的歷代列祖列宗。幾千年來,他們為我們創造了這樣偉大的敦煌藝術和敦煌歷史文化,而且在創造與發展的過程中,不斷體現出博大地胸懷和強勁地吸收融化能力。通過文獻記載可以理解他們的奉獻精神,通過敦煌石窟藝術可領略他們的創造精神,而這正是體現我們中華民族的先民們聰明智慧和吃苦耐勞的創造與奉獻精神。敦煌事業培養和造就了敦煌精神和民族精神,同敦煌寶庫一樣屬于中華民族的寶貴財富。無論社會的發展和進步到什么程度,這種精神永遠是促進社會進步發展的動力,而且在發展中不斷得到升華,這就是我們保護、研究和宣傳敦煌古代文化的全部意義。因此,保護、研究和宣傳敦煌文化和敦煌精神,特別是將我們的精神留給后人,是歷史賦予我們的神圣使命。今天,在建設社會主義和諧社會和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歷史進程中,這種精神更應該不斷地發揚光大。
而從事這方面的研究,要求從事敦煌研究工作的每一個人,首先要具有神圣的歷史使命感和無私的獻身精神,要進一步地認識敦煌作為精神財富的永久價值,進而認識中華民族的民族精神,認識我們所擔負的歷史使命,正確認識敦煌文物的價值,具體地說,就是敦煌文物作為文化遺產的精神財富的價值,由此正確認識新世紀的敦煌工作者們自己的歷史使命和社會責任。這一點,老一輩敦煌學家已為我們作出了榜樣,而且,老一輩敦煌專家們的獻身精神,與敦煌的歷史:文化一樣,也是留給我們一筆寶貴的精神財富,要把敦煌研究進一步推向前進,不能光靠功利思想的驅動,奉獻與創造精神才是做好研究工作的基礎的基礎。對大家、對全社會、對歷史負責,而不只是對某個人、對某件事、對某一時間內負責。這在我們敦煌的故鄉甘肅,是從事敦煌事業的必要條件,也是甘肅敦煌研究的獨特本色。通過了解敦煌,認識敦煌,進而把敦煌事業作為自己神圣的歷史使命、社會責任,為敦煌事業奉獻自己的一切,在敦煌事業中體現人生價值。這方面已經有了成功的范例,這就是:敦煌研究院的前輩們,60多年來,為敦煌事業默默無聞地奉獻了自己的畢生精力,是他們讓老祖宗留下的敦煌精神得到繼承和發揚,并且讓這種精神的境界得到了升華。
二 借鑒與創新
這里以敦煌交通文化的研究為例。
交通是人類生存和發展的主要條件之一。人類交通的起源,是伴隨著人類的出現同時產生的生存方式之一。而交通道路的開辟和交通工具的制造使用,是人類交通史上的兩次飛躍。因此,交通的發達,便成為人類文明進步的主要標志。幾千年來,作為交通要素的交通道路和交通運輸工具有一個不斷進步和改善的過程,但是直到今天,無論交通道路如何發達,交通工具如何先進,包括人類已經進入太空,仍然脫離不開道路與工具這兩大基本的要素,而交通要道上的重鎮,則是這一標志的集中體現。敦煌就是這樣一處交通要塞和歷史名城。
自公元前1世紀末以來,在以漢族為主體的各族人民的共同開發、建設下,敦煌地區經濟繁榮,商貿發達,同時形成了以漢文化為基礎的高度發達的地方文化。“絲綢之路”的開拓,使中國與國外及海外也有了聯系,象征中國同世界各國友好往來和經濟文化交流;歷代為保衛這條交通大道的暢通所做的努力,今天也都歷歷在目。佛教的傳播,以敦煌莫高窟為主,包括敦煌西千佛洞、安西榆林窟等處的敦煌佛教石窟群的創建和發展,又使這一獨具特色的文化得到發揚光大,同時為我們留下了一筆珍貴的文化財富。從公元4世紀到14世紀的一千多年間,幾十代敦煌藝術的創作大師們,分別用他們熟悉的社會生活場景,去描繪和表現佛教世界的景象和佛教人物和事跡,以及上自帝王將相,下呈販夫走卒的善男信女們禮佛參拜的情況,為中國古代社會生活方面留下豐富的形象資料,成為今天我們研究中國古代文化史的一大資料寶庫。在此一千年間,作為社會生活基本內容之一的交通情況,也在敦煌石窟壁畫中得以記錄和保存。
我們從敦煌石窟群現存的十六國時期至元代創建的近600座洞窟中,看到了古“絲綢之路”的開拓、經營和發展的歷史面貌,看到了公元5至10世紀,中國北朝至隋唐時代的600年間,來往于這條大道上的各族、各國的各類人物,以及他們歷盡千辛萬苦的情景;看到了為管理和守衛這條大道付出了巨大代價的一代又一代的經營者們的形像。同時,我們在壁畫中還看到了中國中原部分地區的古代交通狀況,看到了馬、牛、駝、象、驢等各種載人和馱運貨物的牲畜。而且,在其中的百余座洞窟中,有作為交通工具的車、船及輦輿等珍貴圖像資料400余幅。耐人尋味的是,敦煌是陸路中西交通的要塞,石窟壁畫上繪制陸地上交通狀況及交通工具自然順理成章,但壁畫中還同時出現了江河湖泊等水上交通運輸的圖像資料,而且是比較系統的圖像資料!在浩如煙海的中國古代文獻中,有關車、船制造和使用的記載十分豐富,但留存至今的實物資料卻極為罕見。雖然近年考古發現了不少古代車船遺物,可惜都比較零散,相比之下,敦煌壁畫中的古代交通工具圖像資料,則比較集中和系統地反映了公元4到14世紀,特別是隋唐時期交通工具的制造和使用情況,我們從中可窺視中國古代交通工具制造和使用的歷史。特別值得一提的是,在敦煌壁畫展示的古代交通工具中,有向來人們以為中國古代極少制造和使用的四輪車、多輪車圖像,有只是在文獻中讀到過的通幰牛車圖像,有出現于宋代家具變革前幾百年的亭屋式豪華椅轎圖像,有唐代制造和使用的沙船和大型舟船圖像。凡此種種,都可以印證或補證歷史文獻的記載。
當然,研究敦煌交通文化,不僅僅是為了追憶過去,更重要的是要總結歷史的經驗,引以借鑒,從中吸取對我們現在和今后有益的東西,古為今用,這就是我們所說的創新。就交通建設來講,無論是道路還是工具,都要在保護生態環境的基礎上進行,順應自然,這也就是我們現在常說的環保意識。這一點,也許是因為各方面條件(當然主要是生產力水平)的限制吧,古人做得比我們要好,這在敦煌石窟壁畫及各類文獻中可以看到。
敦煌石窟中的交通史料,是以藝術品的形式向我們展示的,交通道路、交通工具、交通運輸形式,都體現著古代藝術匠師們的智慧、才華以及對美好事物的向往。事實上,我們今天的交通道路和設計建設和交通工具的設計制造,也是十分講究藝術性的。一條道路,一臺車,一條船,一處車站碼頭,以及更大更廣闊的交通環境,都可以作為一件藝術品來欣賞,所以應該設立一門專門的學問:交通藝術學,這也是我從多年從事敦煌交通文化研究的過程中得到的一點啟示。
因此,敦煌交通文化是一塊十分廣闊的研究領域。
三 接軌新型學科
利用古有的資料與新型學科接軌,是學術發展的另一方向。這里我主要談兩個方面:敦煌預防醫學研究與敦煌設計藝術研究
預防醫學(preventive medicine)是一門獨立的學科,它以環境、人群、健康為模式,預防醫學針對人群中疾病發生發展規律,運用基礎醫學、臨床醫學和環境衛生科學理論、知識和技能研究社會和自然環境中影響健康和造成疾病的主要因素,應用衛生統計學方法和流行病學的原理和方法,探求病因和分析這些致病因素的作用規律,給予定量評價,并通過公共衛生措施實施預防,以達到保護健康和促進健康的目標。只有做好預防才能保證個體健康。人類為求生存而在適應環境以及與自然界各種危害因素作無止息的斗爭中,通過醫治疾病和創傷,掌握了防病養生之道,逐步形成了以個體為對象進行預防的醫學。《黃帝內經》中早已指出:“圣人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亂治未亂”、“夫病已成而后藥之,亂已成而后治之,譬如臨渴穿井,斗而鑄錐,不亦晚乎!”治未病,就是防患于未然,主張從生活起居、飲食勞動、精神情感等方面進行調養,以保持“正氣充足,外邪無從干犯”,這是預防醫學的思想基礎。
敦煌石窟和敦煌文獻中有大量的醫學資料,其中,大部分可以看做是預防醫學文獻。歸納起來主要可分為運動(含生產勞動)、保健、營養、預測四類。前三類好理解,而將敦煌的預測文化納入預防醫學范疇,是我這些年反復思考的一個問題。眼下是敦煌預測文化的研究盛期,有相當一批專家學者在從事這方面的研究,已經涌現出一批新的研究成果,這對我們進一步開展這一領域的研究打下了基礎。預測活動是人類在總結長期的生產生活實踐經驗的基礎上進行的一項民間活動,以提醒人們在今后的活動中加以注意,這在人類自身的建設與抵御各種災害方面有一定的積極意義。因此,將敦煌的預測文獻作為敦煌預防醫學的一個分支來進行研究,應該比較接近這類文獻的原意。同時,從人類的健康和社會發展的角度建立敦煌預防醫學研究體系,顯然有一定的積極意義,今后當在這方面做出詳細的研究。當然,預測活動在后來被蒙上各種封建迷信的色彩,披上迷信的外衣,甚至站到科學的對立面,這就需要我們在研究過程中認真加以鑒別,去偽存真,科學分析,還預測活動以本來面目。
設計作為人類生物性與社會性的生存方式,其淵源是伴隨“制造工具的人”的產生而產生的。而設計學成為一門獨立的新興學科,并且被學者們作出思辨的歸納和理論的闡述,則是20世紀以來的事件。作為一門專門的學科,它有著自己的研究對象。由于設計與特定的物質生產與科學技術的關系,這使得設計學本身具有自然科學的客觀性特征;而設計與特定社會的政治、文化、藝術之間所存在的關系,又使得設計學有著特殊的意識形態色彩。
藝術設計學是一門新興的、多學科交叉的、實用性的藝術學科,其內涵是按照文化藝術與科學技術相結合的規律,創造人類生活的物質產品和精神產品的一門科學。藝術設計涉及的范圍寬廣,內容豐富,是功能效用與審美意識的統一,是現代社會物質生活和精神生活必不可少的組成部分,直接與人們的衣、食、住、行、用等各方面密切相關,在一定程度上影響和改變著人們的生活方式和生活質量。
我國設計史上,魏晉南北朝以來,由于佛教的傳人和統治者的大力提倡,大批佛寺、,佛塔、石窟等佛教建筑被興建起來。和其他佛教美術形式一樣,佛教建筑也經歷了一個中國化的過程,這些外來建筑類型一經與中國傳統建筑形式結合,便產生了中國特色的佛教建筑形式,敦煌石窟即是最具典型意義的佛教建筑。而在中國美術史上,中國畫技法中的“六法”之五,“經營位置”,即是我們所理解的繪畫設計。“六法”是繪畫創作之法,但創作中也需要構思和設計。敦煌石窟作為中國的佛教石窟,其壁畫的繪制也是中國式的。
就敦煌石窟講,無論是大型石窟群,還是每一座洞,以及每一面墻壁,每一幅畫,都體現著藝術設計的要素,涵蓋了藝術設計的諸多領域,都可以從藝術設計學的角度進行研究。如:
1 視覺傳達設計,是指利用視覺符號來傳遞各種信息的設計。設計師是信息的發送者,傳達對象是信息的接受者。視覺傳達包括“視覺符號”和“傳達”兩個基本概念,所謂“視覺符號”,是指人類的視覺器官——眼睛所能看到的能表現事物一定性質的符號,如敦煌石窟建筑壁畫、彩塑等都是用眼睛能看到的,都屬于視覺符號。所謂傳達,是指信息發送者利用符號向接受者傳遞信息的過程,它包括“誰”、“把什么”、“向誰傳達”、“效果、影響如何”這四個程序。敦煌佛教藝術的設計創造也是這樣的傳達過程。
2 環境設計,是對人類的生存空間進行的設計。環境設計首先要注意協調各對象之間的關系,使其趨于和諧與自然。在設計過程中,要將分離的人與環境用“設計”來加以連接、調合;將人的主觀目的性與環境的客觀規律性之間的矛盾或和諧都在設計中反映出來。設計的中介性表明它是人與環境之間的過渡和聯系者。中介的唯一性更意味著在藝術設計中,只有通過設計行為或設計作品才能將人與環境溝通起來。敦煌石窟無論是石窟群整體,還是一座洞窟、一尊塑像、一幅壁畫,都體現著環境設計的這些意識和要素,,更值得深入研究。
3 設計美學
設計自其產生起就與審美有著不解的淵源,生活質量的提高使人們重視設計物的美,精神追求是人類高層次的追求。設計美學的主要內容,即設計美學的研究對象主要是設計作品的美學性質、設計過程的美學問題、橫向的設計美學和縱向的設計美學。敦煌石窟就是一部設計美學史。通過研究敦煌石窟的設計美學問題,探討敦煌石窟設計美學的中心問題,如:敦煌人與敦煌石窟的關系,敦煌石窟的功能與形式的關系,敦煌佛教藝術設計的主觀創造性與客觀約束性的關系等。
4 對設計的創作約束
藝術設計也是一種社會行為,受到每個時期的社會環境的制約。這里主要是藝術創作與藝術設計的比較。第一,藝術創作可以看作是藝術家個人的行為,他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無視作品的社會價值,可以不在乎人們是否喜歡;而設計也有一定的自我表現色彩,但設計必須把廠家是否接受、廣大消費者是否喜歡擺在第一位;第二,藝術創作基本上是個體勞動,而設計則更多的是一種集體勞動;第三,藝術創作受科學技術發展水平的影響相對要小些,而設計則要大的多,直接的多;第四,藝術創作雖然也要接受社會時尚、審美趣味的影響,但這種影響主要是宏觀的、內在層次的,而設計受時尚的影響則相當迅速、相當敏銳。所有這一切,使得設計師的工作有更多的客觀約束。設計師的高明就在于將這許多的客觀約束轉化為主觀的自由。他們都是在戴著鐐銬在跳舞,而且要跳得與沒有戴鐐銬一樣好。敦煌石窟創建與發展的歷史充分證明了這一切。
從敦煌石窟看,藝術設計的成分要比藝術創作的成分多得多。盡管敦煌歷代的藝術匠師們在敦煌藝術的制作中充分發揮了自己的創作自由,但他們要考慮更多的客觀要求,如佛經內容、社會需要、窟主施主的要求等等,他們需要更多的智慧和艱辛,付出更大的代價。這也正是敦煌石窟佛教藝術的亮點之一。敦煌的歷代藝術匠師們都是在戴著鐐銬在跳舞,而且要跳得與沒有戴鐐銬一樣好,甚至更好。
5 文化對設計的影響
藝術設計是一種文化創造。這其中包含了兩層含義:一是藝術設計是社會歷史文化積淀到一定程序后的產物;二是優秀的藝術設計是對人類文化的新貢獻,并構成文化的一部分。相應地,設計美的文化性也體現在這兩個方面,即設計美的審美主體與審美客體既是社會文化積淀的產物,同時又是促成人類文化不斷生成、發展的動因。
文化對設計的影響,主要表現在以下方面:第一,文化對設計內容的影響。文化(知識形態)設計內容的直接來源,不同的文化知識形態客觀上限制著對設計內容的選擇,敦煌石窟是以佛教為內容的藝術,佛教思想在藝術設計方面起主導作用。第二,文化傳統對設計風格形成的影響。文化的彌散性決定了它無處不在、無孔不入的特點,文化傳統深藏于設計者的心理中,是一種具有內在制約作用的強大力量。敦煌石窟是建造在中國大地上的佛教研究群,盡管佛教是外來的文化,但敦煌石窟藝術自始至終都體現著中國深厚的文化傳統,即在以儒家文化為核心和根基的中國傳統文化背景下,設計和建造的中國式的佛教建筑。
6 設計風格。主要體現在時代風格、民族風格和作品風格方面。
設計中的民族風格取決于這一民族生活的環境。環境、地理、氣候、物產決定了這一民族的最古老的設計。審美習慣和生活用具的設計風格時時受到生活環境的影響。由于地理環境、氣候和物產的不同,也使各民族具有特有的生活習慣及精神面貌。民族文化的差異,地理、氣候與材料以及宗教觀念的不同等原因,對設計風格的影響是滲透而潛移默化的,正所謂“潤物細無聲”。敦煌石窟的設計建造,是中華民族的民族風格,在大漠戈壁這種氣候環境下的體現,和敦煌作為東西方文化交匯的中心地理位置中的展示。
民族風格又并非一成不變,物質文明進步改變著人們的生活,帶來了設計風格的變化,同時現代科技、現代生活方式,現代審美意識、現代信息技術等因素使各國的設計風格在不斷趨同,在這種趨同中,誰堅持了自己的民族風格,誰就確立了設計的地位,所謂越是民族的,也就是世界的。敦煌文化也是世界性的文化,敦煌石窟藝術是屬于全人類的共同的文化遺產。敦煌石窟的藝術設計風格就體現著這一點。
7 求變是設計的永恒話題。
縱觀設計,任何一種設計作品都不可能是永恒的。雖然歷代設計師均創造了足以流芳百世的經典之作,但是,后人的評價往往是站在充分理解當時特有的政治、經濟、文化、科技背景下,而稱之為“永恒”。因此,不變是相對的,每一個時代的設計觀念、設計方法和設計實現過程體現在設計作品中都無不印有那個時代特殊的烙印。
敦煌石窟一千多年的創建和發展過程,就是一個不斷變化的過程。在600多百座洞窟中,找不到二身相同的塑像,也找不到二幅畫完全相同的壁畫。至于時代特征就更明顯。敦煌藝術大師史葦湘先生曾密切注視到這一點,并發表過許多精辟的論斷。這一切都體現著設計藝術的“變”的原則、內容和意義。
8 設計思維
思維是人們頭腦對自然界事物的本質屬性及其內在聯系的間接的、概括的反映;而設計則是通過改變自然物的性質,形成為人所用的物品。人借助于思維將自己的本質力量對象化,因此設計與思維在設計的過程中是一個完整的概念,“設計”是前提,限定了的思維的范疇,“思維”是手段,借助于各種表現形式,最終形成設計產品。設計思維不僅要求設計師有較高的審美敏感度和扎實的形象表達技能,心手協調,而且要求設計師能對技術和藝術的結合作出思考和研究,通曉與設計有關的自然科學和社會科學的知識,不斷地激發直覺和創造力,提高設計的文化品味。愛因斯坦說:“想象力比知識更重要,因為知識是有限的,而想象力概括著世界上的一切,推動著進步,并且是知識進化的源泉”。想象,是設計師對已有的感性形象綜合分析、提煉、加工,創造新藝術形象的思維過程。想象是創造力的源泉,人類社會的發展離不開想象。創意,要以想象為先導,然后去拓展,去升發我們對事物的理解,最后獲得創造的啟示。
無論從事哪一類的藝術創造,都離不開藝術家的想象思維。這是被許多優秀設計作品的創作經歷所證明的。敦煌藝術更不例外。正如史葦湘先生所說:“這些壁畫、塑像的構想靈感和形象誕生,完全出自古代匠師們充滿想象力的頭腦和駕馭這些想象力的高度熟練的雙手,是他們創造了中國式的佛、菩薩與弟子天王諸像,是他們設計并描繪了別具風格的凈土世界。”
四 交叉科學:敦煌文化的多元化特征
敦煌歷史上的任何事件,所體現的并不是單一的某件事情,而是多元化的特點,包涵著豐富的人文內容,涉及宗教學、社會學、民俗學、歷史學、經濟學,以及自然科學的天文、地理、環境、農業、牧業、手工業等各個學科領域,展示著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因此,研究敦煌文化,不能單純的就事論事,而是全面、深入地從各個方面進:行考察和探討,真正把事情研究深、研究透,搞清楚它的本來面目。這就需要我們有各方面的基礎知識,運用學科交叉的方法手段,綜合研究,這也是當今人文科學的潮流。
交叉科學是自然科學、社會科學、人文科學和哲學等大門類科學之間發生的外部交叉以及本門類科學內部眾多學科之間發生的內部交叉所形成的綜合性、系統性的知識體系,因而有利于有效地解決人類社會面臨的重大科學問題和社會問題,尤其是全球性的復雜問題。當然也可以研究人類歷史上曾經發生過的重大問題。敦煌就是需要用交叉科學的方法和手段來深入研究的歷史文化。
敦煌歷史文化的內容十分豐富,人類歷史上所有發生過的社會問題,敦煌歷史上都有,保存下來的文獻相對集中和系統。敦煌的歷史文化囊括了人文科學、社會科學、哲學與自然科學的全部內容,涵蓋文、史、哲、經、法、教、理、工、農、醫等各方面,涉及語言文字、文學、藝術、古代史、歷史文獻、歷史地理、考古、宗教、經濟史、經濟管理、法制史、教育史、科技史、天文、數學、中國手工業史、農業經濟、中國農業史、中醫藥、醫學史文獻、藏醫藥等廣泛的研究領域。例如研究敦煌的某一座洞窟:就包括洞窟建筑的工程技術,繪畫與雕塑,洞窟施主、建筑者、歷史背景和意義,宗教信仰,民俗風情,至少需要歷史、藝術、宗教和自然科學技術等學科的內容。研究一尊造像,研究一幅壁畫,研究一份文獻,研究一座遺址,研究一個專;題,研究一段歷史,等等,同樣也是如此。
總的來說,敦煌歷史文化屬于人文科學的范疇,敦煌石窟首先需要奠定歷史、佛教與藝術三大基礎知識。從內容方面講,敦煌的學問都是遺留下來的歷史,我們所研究的敦煌的一切,文化藝術也好,經濟政治也好,科學技術也好,民族關系也好,都是歷史上發生過的事,都已經成為歷史。因此,敦煌學是以歷史學科為主體的學科交叉,或者說是在歷史學科范圍內的各學科的交叉。
從方法方面講,敦煌的研究多以實證為主,思辨的成分比較少。因此,敦煌研究又是實證前提條件下的交叉。敦煌的歷史文化都是一種現象,一就是一,二就是二,要求我們搞清楚是什么、為什么,然后在此基礎上去探索敦煌歷史文化給我們的啟示。
在這里我也順便談談自己對“敦煌學”這個名詞的看法。一直以來,有很多人花費了很大精力去論述“敦煌學”的定義、內容、特點、意義等。一般的說法:“敦煌學是一門世界性的學問”,很明顯,敦煌學(敦煌研究)作為一門學問是不成問題的。但有人說“敦煌學是什么什么學科”、“敦煌學包括了幾十種或者是一百多種學科”,顯然他沒有弄清楚什么叫學科、應該怎樣給學科下定義,而是先入為主。學科有一二三級之分,一級學科叫學科,二級學科也叫專業,三級學科叫研究方向。不分級別和類別,而僅僅以“多少種”來概括學科問題,這不是科學的態度。“敦煌學”是因地名而叫起來的一種約定俗成的稱呼,但它不是任何一級學科;盡管它博大精深,包括了許多學科的內容;但這并不是說它是這些學科的統領者。而且,每一級學科都不存在用專有名詞如人名、地名、書名等來命名的問題。說得俗一些,從事科學研究的人都是在做學問,每個專家學者都有自己的專業,但專業不可能界限分明,跨專業跨學科的研究在當今是普遍現象。以前人們曾經用邊緣科學去解釋“敦煌學”,但并沒有做出什么說明,只是把這個詞套上了事。今天,我們希望能夠從科學的角度,用科學的態度,對敦煌學做出科學的解釋。如果用交叉科學來詮釋敦煌研究,給敦煌學一個定義的話,那就是:敦煌學是一門包涵眾多學科和多學科交叉的學問。
五 重新認識
新的歷史時期,學術觀念需要不斷更新,許多學術方面的問題也需要重新認識。這就算是我們所說的與時俱進吧!與時俱進這個詞反映的主要內容表現了一種消極和盲目,與我們講的開拓進取不相一致。但反過來講,消極也好,盲目也好,總得先跟上時代發展的要求吧!另一方面,對于宗教來講,與時俱進可以說是非常恰當和合理的,宗教如果不能適應時代的要求,就會被時代的發展所淘汰。所以,宗教本身要講與時俱進,我們研究宗教當然也要與時俱進。這里,我專門談談對敦煌佛教文化的研究,新的歷史時期應該如何重新認識的幾個問題。
一是佛教的所謂世俗化問題。佛教和其他宗教一樣,首先是一種神圣的意識形態,在理論方面有一定的地位。盡管在佛教的實踐活動中會滲入一些民間的內容,但這不應該說成就是世俗化。對世俗化這個提法應該慎重研究。世界上有那么多的人都信仰佛教,并不是因為佛教是世俗化的宗教,而就是因為它的神圣感與對人世(自然、社會與人)的深刻認識。如果今天總是用世俗化這個字眼,不用說佛教信眾在感情上不能接受,就從科學性方面講,也是不妥當的。我個人的意見是用“社會化”比較好,既科學又確切。
二是對敦煌佛教文獻的更科學的分類研究。百余年來,敦煌佛教文獻的研究取得了豐碩成果,也為我們進一步的研究奠定了良好的基礎。但是,以往對敦煌佛教文獻的分類研究,經籍類文獻主要是按原始佛教部派和中國佛教的宗派來進行;而有關佛教實踐活動的文獻,分類研究的成果不多,甚至有一些沒有納入佛教文獻的范疇之內進行研究。敦煌佛教文獻的分類問題,是對文獻的性質進行再認識,敦煌的佛教文獻可以分為經籍類和佛事活動類兩大部分。就經籍類文獻來講,敦煌寫經基本上不反映佛教宗派問題。因為敦煌遠離中原,敦煌佛教史上沒有形成專門的佛教學派。敦煌地區所藏佛經,一部分是由中原朝廷賜給的,一部分是敦煌當地經生們寫的;這些經文大部分翻譯和抄寫于中原佛教宗派形成之前,在它們里面并沒有多少宗派的烙印。至于佛教活動類文獻,以往的研究多是從文學體裁方面做過一些,內容方面也是近年才有成果陸續問世,使敦煌佛教文獻的整理和研究工作出現了新局面。
佛教文獻的研究中還有一個十分重要的問題,就是學界與教界的合作。以往的研究很少注意這方面,因此有些成果紕漏較多,甚至往往出現一些在雙方看來都是常識性的錯誤。許多單位已經在這方面作出有益的嘗試,學界教界珠聯璧合,取長補短,互相促進。
三是敦煌佛教與敦煌民間信仰研究
在敦煌石窟早期的壁畫中,出現過一些似乎是非佛教題材的畫面。前賢曾對此做過不少的研究,其中最著名的是段文杰先生提出的道教題材進入佛教石窟之說。而史葦湘先生則認為是佛教表現其內容而借用了一些傳統的繪畫題材。還有很多研究者們提出過種種觀點。但截止目前,還沒有見到能夠有人從中國民間信仰的角度去研究這一問題。道教題材是不可能進入佛教石窟的,不管是東王公、西王母,還是什么仙人、上士之類,原創性的佛教石窟中表現的絕對不是那些的道教之神。佛教借用了其他的題材來反映自己的內容,這一點是無可非議的。但這些題材都來自于民間,是中國的民間信仰影響了佛教石窟的建造,也是佛教石窟為更清楚更明白地講述自己的道理,選取了民間喜聞樂見的題材來表現。比如出現在早期石窟中的“神怪畫”,如玄武、風伯、雷公、電母等,都不屬于任何一種宗教的神,而是廣泛流行于中國民間的自然崇拜與信仰,沒有任何宗教的印跡。至于所謂的東王公、西王母,實際上是佛教的帝釋天與梵天,賀世哲先生已有精辟的論述。當然,帝釋天和梵天在形象上也可能借鑒了東王公、西王母的形象,但東王公和西王母也并不完全是屬于道教的神衹,也是民間信仰的因素居多。這些說明了當時中原民間信仰對石窟的滲入,也是佛教界為爭取更多的信眾而采取的相關措施。再如,公元8至10世紀,佛教成為敦煌地區全社會的活動,但幾乎在所有的佛教活動中,都穿插著一些古老的民間傳統的信仰活動,而且這些活動又都打上佛教的旗號,如上元燃燈等。所以,敦煌佛教與民間信仰的關系問題,應該是敦煌研究以及敦煌佛教文化的一個新課題。
四是把敦煌佛教文化置于敦煌及中國古代社會歷史的大背景中進行綜合考察,研究敦煌佛教文化的歷史和現實意義。
敦煌佛教文化是敦煌乃至整個中國古代社會的產物,它們的價值意義早已經遠遠超出了作為佛教文獻本身的范圍。它展示的不僅是佛教發展的歷史,也是社會發展的歷史。佛教中國化與中國社會,佛教社會化與社會制度對佛教的制約,佛教對社會發展的作用與反作用,等等一系列重大歷史問題,都需要我們做進一步的努力。
具體地講,敦煌的每一份佛教文獻,如寺院的入破歷,所體現的并不是單一的某件事情,而是包涵著豐富的人文內容,涉及宗教學、社會學、民俗學、歷史學、經濟學,以及自然科學的天文、地理、環境、農業、牧業、手工業等各個學科領域,展示著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體現出多元化的特點。因此,研究每一份敦煌的佛教文獻,不能單純的就事論事,而是全面、深入地從各個方面進行考察和探討,真正把文獻研究深、研究透,搞清楚它的本來面目。這就需要我們有各方面的基礎知識,運用學科交叉的方法手段,綜合研究。這也是當今人文科學的潮流。
五是通過敦煌就佛教對社會發展的歷史作用和現實意義進行重新認識。
首先,社會穩定是社會發展的前提條件,而佛教對社會穩定的作用是顯而易見的。就敦煌講,敦煌石窟給人們提供了一處精神追求與文化活動的場所,在敦煌歷史上成為社會穩定的重要因素。同時,佛教對處于奴隸制上升時代的野蠻民族的進化作用也相當明顯,如吐蕃統治敦煌時代自身的社會變革就是歷史的鐵證。
第二,佛教在啟迪人的智慧、激發人的力量方面發揮過重大作用,佛教使人間力量常常發揮出超人間的形式,敦煌石窟藝術的偉大卓絕即雄辯地說明了這一點。同時,佛教在人與人之間表面形式上的平等思想也有一定的進步意義。
第三,佛教對科學技術的進步和發展民發揮過一定的作用。人類最先進的技術常常最早運用于軍事,其次才運用于生產和生活。而自從有了宗教,許多先進技術也是宗教活動最先運用,或者是因為宗教活動的需要,才有了某些發明和創造。如敦煌古代的印經、版畫等,就是佛教內容的,它們在中國科技史、美術史上可占得一席之地,同時在中國新聞傳播史上也具有劃時代的意義。
第四,敦煌古代佛教寺院有過先進的經濟管理模式,可以證明佛教對于經濟發展的作用和意義。
第五,佛教豐富和促進了文化的繁榮和發展,而文化藝術的發達是社會發展進步的標志之一,敦煌的佛教文化博大精深,是中華民族和世界人類的文化寶庫。
第六,佛教在中外經濟文化交流和人類共同發展進步方面起到過重大的歷史作用,敦煌歷史更是如此,而且可以為新的歷史時期佛教本身的生存和發展以及社會的進步提供歷史的借鑒,就是敦煌佛教研究的現實意義。
總之,從敦煌看佛教與社會進步的關系問題,是值得今后深入研究的課題。
(責任編輯 包菁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