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金石錄》的一則題跋推測甘肅涇川王母宮石窟的開鑿者與開鑿時代

內容摘要：本文通過《金石錄》的一則題跋——《后魏化政寺石窟銘》中提到的涇州刺史杞嶷(抱嶷)開鑿石窟的記錄，推測今天甘肅涇川的王母宮石窟很可能就是抱嶷所開鑿者。并進一步根據《魏書·抱嶷傳》推測王母宮石窟的開鑿年代為太和十九年(495)前后，從而認為王母宮石窟是今天隴東地區時代最早的石窟。

關鍵詞：王母宮石窟；《金石錄》；杞嶷(抱嶷)

中圖分類號：K879.2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4106(2008)01-0035-03

今天甘肅涇川縣城周圍保存著多座北魏時期的石窟，最為著名的是南石窟寺。南石窟寺第1窟窟內原有一方《南石窟寺》碑，末題：“大魏永平三年(510)歲在庚寅四月壬寅朔十四日乙卯使持節都督涇州諸軍事平西將口(軍)口口涇口(二)州刺史安武縣開國男奚康生造。”指明了南石窟寺系化魏永平三年涇州刺史奚康生所開。除了南石窟寺，還有王母宮石窟、丈八寺石窟、羅漢洞石窟、千佛寺石窟等，都有北魏時期的遺存，但具體年代不明，開鑿者更是無從考察。其中的王母宮石窟雖僅有一窟，卻是一座規模較大的中心柱窟，其開鑿者與開鑿時代不免引起學者特別的關心。

1929年，美國藝術史家華爾納(LangdonWarner)在中國西北考古探險的過程中發現了王母宮石窟，因為王母宮石窟與云岡石窟第6窟有接近之處，中心柱四角各雕一馱塔的大象，因而華爾納之為“象洞”。張寶璽先生在此窟的調查報告中認為從造像風格來說，王母宮石窟已具有褒衣博帶式造像的某些特點，但不及南石窟寺第1窟和北石窟寺第156窟明顯，且王母宮石窟使用了平行階梯式衣紋，因而認為王母宮石窟的創建早于北石窟寺第156窟和南石窟寺第1窟創建的永平二年和三年。又將王母宮石窟與云岡石窟比較，認為“窟形、造像布局、造像風格比較接近云岡第六、九、十窟，更多的接近第六窟”，根據學界一般的認為，云岡第6窟開鑿于孝文帝都乎城的后期，約相當于公元5世紀90年代，而推測王母宮石窟可能創建于孝文帝太和末年宣武帝景明、正始、永平之際，又以開創于6世紀初的可能性最大。至于其創建者，張寶璽先生檢出孝文帝太和中期至宣武帝景明、正始、永平年間出任涇州刺史的張鸞旗、抱嶷、高綽、奚康生、元祐等人，封為安定王的元休、元燮，以及涇州的望族胡氏(胡國珍之女胡充華為宣武帝皇后)、皇甫氏(胡國珍妻家)，認為“王母宮石窟很可能是他們之中的某個人倡導下創建的，起碼不能排除他們參與創建的可能性。”在幾年后出版的《隴東石窟》一書前言中，他大略仍保持了原有的看法，只在時代的下限推斷方面稍有不同，說：“王母宮石窟沒有留下開窟紀年題記和功德主姓名，它的造像風格顯示了褒衣博帶的某些特點，出現了雙領下垂的大衣，在衣紋的處理上采用了平行階梯式。佛像形體清秀，面部微露笑容。從造像風格上觀察研究，它比鄰近的南、北石窟要早，大體上和云岡第6窟近似，因此推論大約創建于北魏太和末或景明初，即公元五世紀末到六世紀初。”馬化龍先生從王母宮石窟為中心柱式石窟的基本形制入手，將之同云岡石窟作了比較，認為“無論窟型、規模、造像及裝飾方面，都與云岡第6窟非常類似，都是方形大塔柱式；塔柱四面均設大龕，一面雕釋迦、多寶二坐像。”并且窟室面積與云岡第6窟也很接近，只是雕鑿不及云岡第6窟精細——云岡第6窟為北魏皇室修建，因而認為能夠主持開鑿王母宮石窟的“當屬北魏王公貴族”。于是又聯想起崇佛的胡太后胡充華，但是又認為不能說就是胡太后開鑿的，因為胡氏被封為皇后是在永平三年(510)之后，而王母宮石窟風格上卻和太和十八年(494)遷都洛陽前建設的云岡第6窟接近。因為沒有文字材料的保存，所以相關的時代推測只能限定在一個較長的時段，而至于開鑿者的推測就更加困難了，似乎沒有可以進一步探討的線索。

但是北宋趙明誠所撰《金石錄》的題跋部分有“后魏化政寺石窟銘”一條，對王母宮石窟的開鑿者與開鑿時代的研究不無有益的提示，本文試就此作初步的分析。

“后魏化政寺石窟銘”跋曰：

右《后魏化政寺石窟銘》。《北史》及《魏書》有《宦者抱嶷傳》，云嶷終于涇州刺史，自言其先姓杞，后避禍改焉。今此碑題“涇川刺史杞嶷造”，疑后復改從其本姓爾。

根據《金石錄》，我們知道抱嶷／杞嶷(以下僅稱抱嶷)也曾在涇州開窟。北魏的涇州下轄安定、隴東、平涼、平原、趙平、新平六郡，轄地相當于今天的寧夏涇源至陜西彬縣一帶，治安定郡安定縣，當今甘肅涇川縣。對比《隴東石窟》所附“隴東石窟分布圖”，可知今天涇川縣城周圍的石窟，在北魏時正處于涇州州治的附近。那么抱嶷所造石窟是涇州的哪一座石窟呢?

查《魏書·閹宮·抱嶷傳》載：“太和十二年，遷都曹，加侍中、祭酒，尚書領中曹、侍御。后降爵為侯。……加嶷大長秋卿。嶷老疾，請乞外祿，乃以為鎮西將軍、涇州刺史，特加右光祿大夫。將之州，高祖餞于西郊樂陽殿，以御白羽扇賜之。十九上，被詔赴洛，以刺史從駕南征，常參侍左右。……軍回還州。……后數年，卒于州。”知抱嶷太和十九年(495)前后曾任涇州刺史，太和十九年之后數年，卒于州，其卒年大約在太和末年(太和年號至二十三年)或宣武帝景明初年，則抱嶷所開石窟應當鑿于此時。尤其可能是他初到涇州任上的太和十八年(495)或更早的某時。

前面講到有兩位學者都認為王母宮石窟與云岡第6窟最為接近，按照宿白先生的意見，云岡第6窟完工于遷都洛陽的太和十八年(494)之前。而這正和抱嶷的開窟時間相吻合并稍早于抱嶷的開窟時間。《魏書·閹官·抱嶷傳》又載抱嶷曾長時間在乎城為官，作為宦官，與王遇(鉗耳慶時)一道，深得高祖孝文帝、文明太后寵幸，他在涇州開鑿的石窟，理應和云岡石窟有所接近。鉗耳慶時在當時多次參與立寺開窟，宿白先生不曾推測云岡石窟中雕飾繁縟的第9、10雙窟的就是鉗耳慶時所開。鉗耳慶時精于佛教建筑，抱嶷或許會沾染一二。

此外，化政寺石窟窟內置碑，以記錄開窟者的情況，這一點和時代稍晚于它的南石窟寺是完全一樣的。從窟室的規模看，王母宮石窟高11米、寬12.6米、深13米，這樣的規模大于丈八寺石窟(保存下來的一窟主尊造像高約4米，王母宮石窟中心柱下層各龕高4.4米)和羅漢洞石窟(殘存下來的第10窟的主尊造像高約4米)窟室，而和南石窟寺第1窟(高11米、寬18米、深13.20米)接近，這似乎和抱嶷、奚康生二人都是涇州刺史的身份而能發動一州的力量營建一大窟不無關系。

根據以上所述，我推斷王母宮石窟就是北魏太和末年涇州刺史抱嶷所開的化政寺石窟。而這是我們現在所知的隴東地區年代最早的石窟了。有了這樣的認識，對于我們判斷隴東地區時代較早的石窟之間的關系是有幫助的。比如王母宮石窟作為一座中心柱窟，其中心柱分為上下兩層，下層平面呈正方形，上層平面呈八邊形，這與多數的中心柱形式不同，頗具特色，而距離王母宮石窟不遠的慶陽北石窟寺第1窟的中心柱形式卻與之完全相同。通常認為北石窟寺為北魏永平二年(509)涇州刺史奚康生所開，那么很可能北石窟寺第1窟在中心柱形制方面受到了王母宮石窟的影響。

(責任編輯 包菁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