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難
——致妻
你說你很怕死人
一見到有喪事的地方你就心慌
某個親戚亡故
你靠近棺材的那一刻
雙腳打抖差不多
要軟下去
那么如果有那么一天
我先離去
你該如何
應對那一幕殘酷
如果那樣對你太殘忍? 那么
就換過來把眼淚和孤獨留給我
如果這樣你又比我
少提取了世界的給予
愛人
在我們不可知的未來
任何一種選擇
都將讓我們
如此為難
就像指甲和肉
親密結合相依為命
一旦分離
將會經受怎樣的疼和痛
2007.10.26
胡子
日子一天天地消失
胡子一天天地生長
我刮掉多少胡子
就抹去了多少日子
是哪個家伙
給了胡子這么大的支持
讓胡子如此堅強而執著
剃了又長屢剃屢長
像那郊外的野草
像那伊拉克的恐怖分子
不怕一次又一次的打擊和毀滅
而今天
我去哪里找這么忠誠的兄弟
無論我多么薄情寡義
無論我多么心狠手辣
它們始終不改初衷
一旦成為我身體的一部分
就要一直陪伴我
同享我的喜怒哀樂
并以生命的代價
記載我的衰老
直到最后
與我同歸于盡
2007.6.19
成為一盞燈是美好的事情
事實上我要說的不止是一盞燈
它們在黃昏時候醒來
撐起一把把陽光的傘
太陽走了它們就醒來
月亮睡了它們還醒著
它們醒來就開始工作
不用刷牙不用洗臉
不用吃早餐和晚餐
就那么有秩序地站著
有耐心地照著
讓迷路的人能找到家
讓悲觀的人感到希望
讓邪惡的人停止欲望
一盞燈在夜里站著醒著
現在入秋了起風了下雨了
它們需不需要添一件蓑衣?
一盞燈在夜里清醒地站著
他目睹了多少人曾在夜里彷徨
有時候一盞燈天亮后還醒著
他目睹了多少勤勞的人
天未亮
就開始出發
一個人成為一盞燈
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2007.10.2
有一天突然被兒子感動
兒子我對你的愛就是
夏日的清晨我輕輕地把毛毯蓋在
你那裸露的肚皮
就是在北京的一個旅游商場
冒著被宰的風險
為你買一個消暑的睡枕和
一塊昂貴的生肖玉
就是忍著下班后的烈日
走路回家用省下的一元錢
為你買一瓶牛奶
兒子我對你的情?
就是讓你獨霸家里的少兒頻道
就是任你把我的肚皮當鼓一樣敲打
就是期冀你從小健康和結實
期冀你一生順利和優秀
不要像我一樣
踉踉蹌蹌地讀書
工作后還要遭受或明或暗的挫折
兒子對你的愛和情
我從來不曾奢望你的回報
可是有一天
才兩歲十個月的你
模仿電視里那則廣告
搖搖晃晃地從衛生間端來一盆水
興奮地說 :“爸爸,洗腳!”
并胡亂地把水澆淋在我的大腳上
這在你看來是件好玩的事情
多像一支利箭
射中我這顆容易滿足的心
原來子愛如好酒
只那么輕輕一品
就可以大醉
2007.8.12
在歌舞廳邂逅一個女讀者
一個在歌舞廳上班的服務員
一個衣著突破傳統道德觀念
但很受男士歡迎的小女孩
在歌舞廳的樓梯口
驚喜地認出我
并清晰地叫出我的名字
說看過并喜歡我的作品
在文學失寵的時代
在我好多朋友經常請我吃飯
卻從不舍得花一秒時間看我作品的今天
在我好多朋友
寧愿相信我能夠喝一兩斤白酒
寧愿相信我能喝五六瓶啤酒
也不相信我能夠寫出小說詩歌散文的時候
我意外地在歌舞廳邂逅一個女讀者
聽到她的恭維
那一刻我的心情
像一名貪官首次接受巨額賄款
那一刻我比買彩票中獎還興奮
2007.7.21
蚊香
一種以”蚊”字命名的東西
卻成了蚊子的天敵
就像有狗肉香漂浮的地方
就會有狗的悲傷
有多少蚊子知道
越是苦臭的地方
越是適合安家立業的地方
越是香馥的地方
越容易
迷失方向和喪失生命
2007.5.24
歌舞廳所聞
其實這些字我們都能認識
但大家總喜歡花掉一筆錢
跑到歌舞廳
一個個辨認
一個個大聲念讀
其實那些作者
早就把一首首歌詞磨成
鋒利的刀刃
隨時準備砍向
我們這些毫不設防的心靈
其實很多人
更愿意對號入座
總是把自己想象成大屏幕里的主角
總是喜歡從記憶中尋找感覺
像我們以前
在地里挖掘紅薯
其實這是傳播先進文化的好地方
很多優美的語言被一遍遍地傳頌
其實這是解酒的好方式
通過高聲喊叫
讓酒意聞風喪膽狼狽逃竄
其實很多人來到歌舞廳
不是變得更加清醒
而是變得更加迷糊
2007.5.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