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狐的詩（７首）

張聯的位置

小陽溝村冒著虛火

晚霞略淡但有紅暈

小兒頑皮

女人去挖葵根

這是他的傍晚

雞兒鴉兒都還像以往那樣飛

他往灶堂添火

把葵和芋收藏到窖里

我見到他的時候笑盈盈的

這個閑人

他的每個傍晚都凝成暮色

一粒一粒

被葵籽一樣脹出來

落在荒蕪的村莊

我喊張聯

他搖搖腦袋

繼續挑著皮桶

去給心愛的葵澆水

桉樹

下午經過的時候，一棵，兩棵

還有一棵，都挺直著腰板

我想畫它，但我只畫上三棵

俊俏高大的樣子。腳下褪落著舊的

樹皮，我很想回到它原來的模樣

也許還聽到穿上衣裳的，稀疏的音響

在這半片山坡，也許能像海洋一樣

趕著浪潮，你穿著桉樹皮

一想到光滑的同類，你就笑。

一場大雨后的陽光

剛下過一場大雨，剛好打發過一些

灰色的，花崗巖似的耳疾

小鳥愉快地，銜著幾枚草莖

朝樹椏間飛去了，我見過它的家

松軟而結實，幾顆渾圓的蛋蛋

長著雀斑，像清水流過的鵝卵石

安全而靜謐。我頭上滴落樹葉殘留的

雨水，一些雨后的陽光，正要

從頭頂花灑一樣瀉開，在我身上

重現斑駁陸離的光陰。

悲傷

你一定覺察到自己老了

四肢下垂，和地面交談

一副低眉順眼的樣子

昨晚那一場雨，把膝蓋弄彎，還

扯壞了你完美的聲帶

你只能低聲抽泣，盡可能將自己壓到底線

而我想象中的豹子已不再奔跑

我不得不每天，提防那些赴死的飛蛾

我只能在閑談中使你，稍為挺直一下腰板

“哭了好，會哭說明還熱愛著生活”

如此而已。我轉過身去，我將和另一個人再談及這些

風暴

雨聲越來越大

仿佛萬念俱灰

我的感覺真是糟透了

以至于那只孤單的蛾子經過我

朝明火撲去的時候

我沒聽到骨頭炸裂的一響

我已經深深陷入到外面的風暴之中

移動

這樣移動是很慢的

一個人向著自己最終倒塌的方向

有一刻，我看到雨水停留在橡葉寬闊的脊背

可以想象得到，那些物事在運動中突然中斷所造成的困境

我很想緩口氣，哪怕是在如注的雨中

所有的羽毛都順從下來

現在我是無論如何也見不到父親了

記得小時候他帶我去打鳥

只是噗的一聲

那只正在啄食的灰色雀兒就那樣

靜止在不遠處的田野

螞蟻

要脫離自己的困境真的很難

它們首先爬上了樹干

有的沿著腳下的根須四處逃散

小叔拿把滾燙的茶壺沖水

從中間把它們的隊伍斷開

這是一次午后的歡娛

它們中的幾位幸存下來

寫作辭條：當你越來越自如的時候，你的心靈也就越來越寬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