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創作談也可以說假話。狠想了一下,是說真話還是假話?決定如實道來。
如實道來,這兩年我很少寫中短篇,偶爾有一篇,都是以前寫了一半,或一小半,丟在那,覺得可惜了,閑來無辜時翻出來,窮折騰一下,了個事。這樣整出來的東西,如果整好了,叫變廢為寶。這種可能性似乎不大,好作品是像養孩子一樣養出來的,不是碰運氣碰出來的。運氣也許能幫助你的作品獲獎載譽,但很難幫助你寫出好作品。鑒于這種理性,我不相信本文是個好東西,首先它的出身就不好,是廢過的。不過憑心而論,本文在敘事的耐心和用功上,不是現在的我所能達到的。我覺得本文在完成的過程中,體現出我有一種手藝人的敬業精神。
02
現在經常有人把我和遙遠的博爾赫斯聯在一起,我難以判斷這到底是對我的褒獎還是貶斥,所以我既沒有因此得意,也沒有因此失意。進一步,我也不會因此刻意回避談論博爾赫斯。今天,我可能會搬出一些大作家的金枝玉葉來替自己添色,幫吆喝,其中首先搬出的就是“博爾赫斯”。博爾赫斯有一個小說集,是1944年結集出版的,里面收錄了像《刀疤》、《南方》、《死亡與羅盤》等著名的短篇,其中《南方》是博爾赫斯自己認可的“前三名”小說之一。現在我要說的是,這個小說集的名字很有趣,很別致,叫《手工藝品》。這不是里面某篇小說的名字,僅僅是小說集的名字。不需要苦思冥想,大概只要望文生義一下,我們便可明白,博爾赫斯想傳達的意思就是:小說是手工藝品。
03
無疑,把小說說成手工藝品,是一種很偏激的方法,即使我真受了博爾赫斯無窮的指點和恩澤,我還是要表示我的異議。我以為,把一本小說書裝幀得像一塊金磚一樣流光溢金,它也許是工藝品了,但是小說本身無論如何都不會是工藝品的。事實上,我敢肯定,博爾赫斯自己也不會這么認為的,他所以這么說只是一種態度,一種強調。這種態度包含了一個小說家對小說技藝的迷戀和誠服,而這種強調則是典型的博爾赫斯式的—種責疑,一種不滿,一種嘲笑,一種呼喚。不用說,這當然是對小說日漸疏離技藝的一種責疑,一種不滿,一種嘲笑,一種呼喚。
作者簡介:麥家,男,1964年生于浙江富陽。曾從軍17年;1983年畢業于解放軍工程技術學院無線電系;1991年畢業于解放軍藝術學院文學系;1997年轉業至成都電視臺至今。著有長篇小說《解密》、《暗算》、《風聲》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