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解的手段和結果

大麻子有病二麻子瞧；

三麻子買藥四麻子熬；

五麻子買板兒六麻子釘；

七麻子挖坑八麻子埋；

九麻子坐炕上哭起來；

十麻子問他哭什么；

他說大麻子死時我沒來。

老長的《大麻子來了》（《小說林》2008年2期）就這樣以這首耳熟能詳的童謠開始了對它拆解的過程：小姨用撲克牌給他掐算出來這些大麻子即將來到的時間，并且形容它們個個不僅臉上長滿麻子，而且身材十分高大，還要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隆重地來到，同時帶著呼嘯的風聲……五歲的孩子心中驟然刮起了十級風暴，無邊的恐懼襲上心頭。心頭的恐慌由此迅速地展開：從大人轟響如雷的鼾聲里無端地幻聽到另一個更為響亮的聲音，并確信它無疑是大麻子的動靜。他的想象中日益地壯大，折磨得他寢食難安。于是五歲的孩子加緊了自己的行動：他首先設想如果大麻子到來，他會用膠水粘住肯定會落座的麻子先生，可是這個想法馬上叫小姨看出破綻。為了彌補這樣顯而易見的破綻，孩子計劃延用媽媽故事里設計的方法：黃米飯加涼水將可以將它撐死！可是如果麻子不從故事里那個卡住人的洞口進來哪？麻子怎么會被卡??？不被卡住就不會饑餓，怎么可以需要黃米飯和水哪？孩子學會自己否定自己的思維方法，開始乞求會寫字的大嬸使用給大麻子寫信的文明手段，懇求大麻子叫他千萬不要到來！直到一條雄壯的黃狗來到自己身邊，孩子所有的恐懼才有了真正落腳的地方：他與它廝混與它說話，把自己的心事告訴它，它是那樣理解孩子的話語，給予他放心的眼神和舉止，他們心心相通的程度無以倫比！可是狗最終沒有幫助他防止麻子的到來。奮勇逃避打狗隊追殺的瘸狗，以為主人家里是自己的避風港，最終卻被勒死在忠誠的廝守之中。主人卻以別人吃不如自己吃的堂皇借口，吞噬下去曾經是他們心愛的家犬。孩子的恐懼之夢終于猛醒！他為現實中無情的殺戮低頭落淚，抬起頭來，他知道大麻子永遠不會到來了……

為了完成這樣一個對童謠的拆解過程，小說始終保持著它高度的警惕性，就是始終沒有叫大人們戳破這個童謠的真偽。大人們始終保持著對它充滿童趣的態度，與深陷其中的孩子平行地潛行，及時地提醒孩子的口吻，盡量使用孩子般頑皮的語氣，捎帶著做出來童稚的鬼臉兒；哪怕是那封注定沒有回音的信件，也是尊重孩子的旨意，放下平日大人的架子，耐心地履行著有求必應的義務；一掃勞頓與困苦的愁容，疲憊中誕生天真的歡笑，書寫出來的內容則是充滿稚氣的真誠。直到那只狗的出現，它似乎可以看做是童謠中大麻子死去的化身，而栩栩如生幫助孩子忙活的大人們，也可看做是另外八個幫助大麻子忙活的麻子兄弟們！用來協助九麻子道出童謠中的讖語，預示著小說對童謠的拆解過程中這個五歲孩子最終的醒覺：他也已經邁入了成人的行列，雖然他還僅僅只有五歲，但他已經從童謠世界降入凡間：是凡間對忠誠的殺戮，其實就是戳向自己內心的刀刃，直接刺破他與伙伴構成的忠誠關系，沒有什么比這種戳傷更能叫童心猛醒！不是時間的長度可以衡量出來的效果，其實就是那么一瞬之間！他的覺醒必然以死亡為代價，哪怕是它不是現實中的人，而是一條善解人意的狗，或是可以將它看做是童謠中的大麻子先生；大麻子的死和現實中的狗的亡去，他們在這一瞬間合二為一，合二為一的當然還有九麻子的哭和孩子落淚！九麻子道出來童謠的謎底，孩子同樣落入凡間！

還剩下一個十麻子，這個旁觀者怎么辦哪？作者自然也沒有叫他閑著。孩子在覺醒之后，開始對他的弟弟重新使用這個童謠，儼然一副大人的口吻和語氣。他的弟弟自然重新感到大麻子即將轟轟烈烈到來的恐懼。那么旁觀的十麻子勢必需要重新組織起來龐大的陣容，各就各位的麻子們勢必重新開始新一輪的演繹，其實是無窮盡也是開始與結束。當然最好以小說的人物參與其中，起碼栩栩如生，寓教于樂也！

責任編輯 安海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