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秋瑾與光復會

摘要：秋瑾是辛亥革命時期最杰出的女革命家。察其革命行跡，她主要以光復會相號召，以大通學堂為中樞，運動會黨，聯絡新軍，促進光復會的組織發展，建立光復軍，策劃浙皖起義，推動了光復會武裝斗爭的開展，繼陶成章、徐錫麟之后，成為光復會的主要領導人，為辛亥革命作出了重要貢獻。

關鍵詞：秋瑾；光復會；會黨；新軍

中圖分類號：B249，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7387(2008)01-0171-03

20世紀初，留日學生聚集的東京是中國革命力量匯聚的重要據點。光復會雖成立于上海，實肇始于東京，由成立于此的留日學生革命組織軍國民教育會暗殺團發展而來。秋瑾走上反清革命道路與留日學生界革命氛圍的培育和影響有著密切的關系。

1904年7月，秋瑾東渡日本，入東京中國留學生會館日語講習所補習日語。此后，秋瑾積極參加留日學生的各種組織和活動。她與同學組織演說練習會，“喚醒國民開化知識”。她創辦《白話》雜志，提倡普及知識，鼓吹婦女解放；與陳擷芬等人重組共愛會，以“反抗清廷，恢復中原”為宗旨。她還參加馮自由、梁慕光等人組織的三合會，被封為“白扇”(軍師)。豪爽果敢、俠腸義膽的個性使秋瑾結識了馮自由、劉道一等留日學生中革命分子。在日期間，秋瑾由不滿封建專制，反對包辦婚姻、要求男女平等的愛國者和婦女解放先驅轉變為具有民主革命思想的反清革命志士，為其參加光復會和同盟會，成為杰出的女革命家奠定了基礎。

秋瑾參加光復會，陶成章是最初的介紹人。光復會成立不久，陶成章于1905年1月赴東京，與王嘉煒等人籌商組織光復會東京分部。此時，秋瑾經同鄉陳靜齋之子陳威、陳毅的介紹結識陶成章。秋瑾趁陶成章來日活動之機，與其磋商革命進取之法，還介紹三合會會員王時澤等人與陶相識。不久，秋瑾結束日語講習會學習準備回國省親，行前，“扣成章所運動事，成章盡以其所歷告之，瑾乃索為介紹，成章以其為女子，不便，然亦難竟拒之，遂為介紹同人機關二處，一函致上海光復會會長蔡元培，一函致紹興徐錫麟?！鼻镨貒缴虾?，至蓬萊路愛國女校見光復會會長蔡元培，后回紹興至東浦熱誠學堂，見徐錫麟，經徐介紹加入光復會。

秋瑾二次東渡曾加入同盟會，并任同盟會浙江分會主盟人和評議部評議員。作為同盟會員，秋瑾是三民主義政綱的擁護者，但我們考察秋瑾的政治思想，其主張與光復會的綱領更為接近，尤其與親密戰友徐錫麟的主張趨于一致，而與同盟會的三民主義政綱則頗有差異。

與同盟會提出三民主義政綱不同是，光復會并投有提出完整的政治綱領，其政綱集中體現在“光復漢族，還我河山，以身許國，功成身退”的誓詞上，即以推翻清王朝統治的革命民族主義為目標。激進排滿是辛亥革命時期革命黨人號召反清的一面旗幟，光復會民族主義中的激進排滿色彩更加鮮明，而以秋瑾、徐錫麟尤甚。在準備發動浙皖起義的《普告同胞檄》中，秋瑾號召“張我旗鼓，殲彼丑奴，為天下創?！痹凇豆鈴蛙娖鹆x檄稿》中，她寫道：“嗟夫!歐風美雨，咄咄逼人，推原禍始，是誰之咎?雖滅滿奴之族，亦不足以蔽其辜矣!”同樣，徐錫麟也以排滿復仇為第一要義。其就義前寫下絕筆：“為排滿事，蓄志十幾年，多方籌劃為我漢人復仇，故殺死滿人恩銘，后再殺端方、鐵良、良弼等滿賊，別無他故，滅盡滿人為宗旨。”

在推翻清王朝統治后，實行怎樣的民權和民生主義政策，秋瑾的主張籠統而模糊不清，甚至相抵牾。她只說要“大建共和”、“大振國權”，并沒有明確的主張。她甚至說：“先以雪我二百年漢族奴隸之恥，后以啟我二兆方里天府之新帝國?！薄肮埠汀迸c“帝國”顯然是兩種性質不同政治觀念和體制。同樣，徐錫麟的民權、民生主張也較籠統。他雖提出要“重建新國，圖共和之幸福”，也無具體的主張。或許，正是秋瑾和徐錫麟頗為一致的政治主張，促使他們在革命斗爭中并肩作戰，同心戮力，視死如歸。

作為著名的資產階級革命家，秋瑾是實干家而非理論家，她不象章太炎、陶成章曾主編過《民報》，接觸和交鋒過不同的政治主張，在革命理論上作過更多的思考，激進的民族主義使她全身心地投入到反清武裝斗爭中而無暇多顧。此外，秋瑾聯絡和發動的革命力量以會黨為主體，其政治主張在宣傳上也有遷就、適應會黨智識及其思想狀況，以動員會黨參加革命的必要，因而存在上述局限也無可厚非。

在光復會八年革命史上，1906年至1907年7月浙皖起義爆發是其組織空前發展和武裝斗爭高漲時期。這一時期，徐錫麟、陶成章等人捐官學習陸軍赴日，后雖曾相繼回國，但因在捐官學陸軍和大通學堂是否續辦等問題上發生分歧而不再合作。正在光復會領導乏人之時，秋瑾于1906年初歸國，以浙事自任，“席諸黨人已成之業，發揮其手腕，改弦而更張之”，成為光復會在浙江的主要領導人。她主持大通學堂，并以此為中樞，運動會黨，發動新軍，促進了光復會的組織發展，進而組織光復軍，與徐錫麟策劃震動全國的皖浙起義，將光復會武裝斗爭推向高潮。

1、運動會黨

秋瑾運動會黨是在陶成章、徐錫麟等人運動會黨的基礎上進行的。1905年6月，秋瑾二次赴日之前，在上海經陶成章介紹結識處州龍華會首領丁榮和呂熊祥，此為秋瑾與浙江會黨發生關系之始。此后，秋瑾曾先后幾次赴浙東運動會黨。1907年初的三、四個月間，她曾三次赴浙東聯絡會黨，不辭辛苦，跋山涉水于浙東三府十余縣之間，其艱苦卓絕的革命精神贏得了會黨的尊敬和擁戴。浙東金華、處州、紹興的龍華會和平陽黨成為秋瑾組織光復軍、發動浙江起義的主要力量，其首領王金發、竺紹康、吳琳謙、徐順達、周華昌等人成為光復會的重要骨干，皆愿效死力。秋瑾又先后任命徐順達、劉耀勛為參謀，倪金為交通部長，呂阿榮專任永康黨軍事務，并從嵊縣、縉云、新昌等地招收會黨骨干百余人，到太通學堂附設的體育專修科，學習兵操、射擊等項目，培養軍事人才，為起義作準備。

2、聯絡新軍

陶成章、徐錫麟和秋瑾都曾從事聯絡新軍的活動，但以秋瑾實行最力，成效最著。1906年冬以后，秋瑾幾次往來于紹杭之間，聯絡浙江新軍下級軍官、士兵及武備學堂、弁目學堂和陸軍小學堂的學生，朱瑞、俞煒、周風歧和葛敬恩等數十人加入光復會。

在從事革命聯絡活動中，秋瑾注意溝通新軍、會黨和學界之間的聯系，著力于光復會的組織發展。為了便于光復會員之間的聯絡，秋瑾設計一顆小木戳，以為光復會標記，又佩一枚“光”字頭、“復”字腳的戒指作為聯絡暗號。秋瑾大力發展光復會的組織，促成了革命形勢的高漲?！罢憬匆怨鈴蜁x，軍界由朱瑞輩，會黨由竺紹康輩，學界由蔣鹿山輩，分途糾合，以期大舉?！?/p>

3、主持大通學堂

大通學堂由徐錫麟、陶成章仿振武學校創辦于1905年9月，后徐錫麟、陶成章捐官學陸軍赴日，學堂主持人由于不習會黨情形，致學生分成兩派，相互攻擊，風潮迭起，被外人稱為“強盜學校。”1907年初，秋瑾人大通學堂主持校務，首先整頓校紀，平息了校內風潮。為了騙取清吏的支持和信任，掩護革命，秋瑾請知府貴福和山陰、會稽兩縣令參加學堂開學典禮，致頌詞，并與師生合影留念。貴福絲毫不察，還贈秋瑾“競爭世界，雄冠全球”的對聯。秋瑾又在諸暨冊局另立體育會，本擬招收女生學習軍事，組織女國民軍，后因地方紳、學兩界保守勢力的反對，改為招收金、處、紹三府會黨來受訓，“前后相繼至凡者百余人。”不久，秋瑾將體育會附設于大通學堂。她親任教習，每日到校，處理事務，常穿男子服裝，騎馬帶學生到野外打靶，練習射擊技術。

大通學堂是民主革命時期革命黨人培養干部的第一所學校，“吾國各省秘密會黨之能受正式軍事教育，蓋自此始。”辦學校為革命造就人才，尤其是對會黨進行訓練，可謂是光復會領袖們的一大創舉。

4、組織光復軍

光復軍是光復會對其武裝力量的稱謂。秋瑾在多次聯絡浙江會黨、新軍的基礎上，為統一革命力量，配合徐錫麟發動起義，以浙東會黨為主體，組織了一支有四、五萬人之眾的光復軍，顯示其超人的革命膽略和突出的軍事組織才能。

其一、編制光復軍制。

1907年4、5月間，秋瑾擬定光復軍制，將光復軍干部分為十六級，以“黃河源溯浙江潮，衛我中華漢族豪；莫使滿胡留片甲，軒轅神胄是天嬌”這首七絕詩中，從“黃”字到“使”字的十六個字，代表十六個等級，“黃”字為首領，推徐錫麟擔任；“河”字為協統，由秋瑾自任；“源”字為分統，推竺紹康、王金發、張恭、呂熊祥分任；“溯”字為參謀，“浙”字以下為部長、副部長等職。5月中旬，秋瑾又將光復軍分為八軍，用“光復漢族。大振國權”八字為記號。每軍設大將、副將、參謀和副參謀等軍職。秋瑾還規定了光復軍軍衣、旗幟、令牌等式樣與顏色。

其二、制定起義計劃。

浙皖起義以兩地同時發動，相互策應為原則。為此，秋瑾與徐錫麟等人制定了周密的起義計劃：先由金華起義，處州響應，待杭州清軍攻擊金華、處州，即以紹興義軍乘虛渡江襲擊杭州，以杭州軍、學界為內應；如攻杭州不克，義軍返紹興，入金華，經處州，出江西以通安慶，與徐錫麟的安慶之師匯合。此后，該計劃雖未果實行，但時人曾給予高度評價：“服其布置之周，任事之勇，以為自革命以來。其預備固未有若斯之完美也。”

其三、起草起義文告。

為了贏得民眾對起義的支持和同情，動員民眾參加起義，秋瑾起草《普告同胞檄稿》、《光復軍起義檄稿》等起義文告，預備在起義后發布。兩篇檄稿內容大致相同，分析時勢，指出亡國滅種的危機迫在眉睫，而滿洲統治者卻不思變計，壓迫漢族如故，“舉其防家賊、媚異族之手段，送我大好河山”，號召民眾起而響應。

其四、籌軍餉儲人才。

為了籌辦光復軍軍餉，秋瑾先赴湘潭勸捐，得數千金，又至女友徐自華處，得首飾，約值黃金三十兩相助。她還致函滬上同志，為光復軍物色人才，囑“須犧牲一切而盡義務”之人，速來大通學堂相助。

秋瑾領導的浙江起義因徐錫麟在安慶倉促發動失敗而失去策應之師，加之浙江會黨步調不一，最終流產。秋瑾本可以及時地逃脫清政府的抓捕，但她卻從容就縛，慷溉赴死，實現其“自庚子以來，已置吾生命于不顧，既不獲成功而死，亦吾所不悔也”的志愿，成為第一位為中國民主革命流血犧牲的女革命家。秋瑾的革命事跡及其崇高精神在辛亥革命史、民主革命史上譜寫了一曲可歌可泣的壯麗詩篇，其影響至深至巨。正如郭沫若所言：“秋瑾烈士是中華民族覺醒初期的一位前驅人物。她是一位先覺者，并把自己的生命奉獻給了反封建主義和爭取民族解放的崇高事業。她在生前和死后都起了很大的推動作用。”

一、浙江各地光復軍和會黨紛紛起義為秋瑾報仇，給清軍以沉重打擊。

秋瑾犧牲后，1907年7月至1908年春夏間，在紹興府山陰縣與蕭山縣之間的前清、嵊縣的白竹林、處州府的縉云、金華府的東陽、馬陵山等地光復軍和會黨共起義師，浙東八府盡皆震動，影響及于浙西杭、嘉、湖三府，鹽梟杰魁均求附于黨人，余孟庭、夏竹林部與清軍轉戰于蘇、松、嘉、湖、寧、杭間，前后計斬清兵及團勇二千余人，將校百余人。這些起義雖然相繼失敗，但與革命黨人所發動的歷次起義一樣，沉重地打擊了清王朝的統治，促進了革命形勢的發展。

二、秋瑾聯絡、發動的新軍和會黨成為日后光復浙江、攻克南京的主力，為奠定東南，建立民國作出了重要貢獻。

武昌起義后，浙江新軍和會黨迅即響應，秋瑾發展的光復會員成為各地光復的骨干力量。繼而，光復會主導的浙江新軍組織攻寧支隊，血戰夭堡城，攻克南京城，東南抵定，民國肇建，秋瑾功不可沒。正如葉頌清所言：“朱瑞、童保喧等起于杭，清與許耀等起于甬，王逸等起于紹，呂東升等起于處，其金、衙、嚴、臺、溫、嘉、湖皆起，遂乃奄有全浙。群推朱瑞率支隊攻南京，克之，而革命之功告成。推原所自，吾浙實由秋瑾倡之，聯合之，故組織頗為完善?！?/p>

三、秋瑾的革命事跡，尤其是其不惜為革命流血犧牲的崇高精神為人們所贊揚和傳誦，激發了人們的革命意識，促使許多人走向革命。

秋瑾就義，國內輿論大嘩，《申報》、《時報》等許多報刊刊載秋瑾死難的消息，譴責清政府的殘暴。《新女子世界》、《神州女報》先后出版紀念秋瑾專刊。在日本，留學生召開追悼會，章太炎等宣讀祭文，《民報》、《天義》等報刊也刊發文章紀念秋瑾。秋瑾死難不啻是一場普遍的反清革命政治動員。光復會員周亞衛回憶說：“秋瑾被殺，杭州方面人心憤激；不知道秋瑾的人都因此知道了秋瑾，不懂得革命的人也因此受到了革命的教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