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曉立小小說的世界你會發現,它不是像清明上河圖那樣宏偉和集中地表現市井和平民生活,而是像取景框似的,截取人生的片段,像一幅幅富有意味的照片,經過作者的審美過濾和發酵打磨出來的風景。風景里眾多的人物命運莫名其妙地牽動著你的心弦,迫使你不得不對一些司空見慣的現實引發一些思考。曉立的作品時時刻刻在考問著現代人的良知,時而針刺一下人們日漸麻木的神經,讓讀者的心莫名地疼一下。
薩特說:“任何文學作品都是一項召喚”。這話,仿佛就是說給曉立聽的,而曉立也做到了。讀曉立的作品,會想起這樣一些詞匯:主流,正義,樂觀,時代精神,原則,執著,責任,呼喚,回歸,命運,人性,世相,平民意識等等。在曉立的作品里,有追問,有反思,有頌揚,有反諷,有悲憫,有對人性的深度挖掘,有對底層民眾的生命關懷,有對社會時弊的深刻剖析。曉立從事寫作近二十載,洋洋百余萬字的作品,幾乎涵蓋不同的社會角色,讓人感覺曉立是在用文字丈量現實生活的長度和厚度。從曉立小小說的取材中,可以看到人性的高貴和人格的尊嚴,體察到作者的文字有一種撫慰人心和警示人生的作用,有一種責任感和使命感。
評論家鄧曉芒說:“一個真正的藝術家,他絕不是兩耳不聞窗外事,只關心自己的心胸狹隘的人,不是那種只對自己的聲音著迷的自戀者,而是廣泛地關注社會,關注人生,關注大自然,對一切現實事件,事物和各種人物有著極大的興趣和真切的感受”的人。曉立小小說的取材自由,廣泛,靈活,這從《擊斃》《第66號》《誰來買單》《扶貧》《獵》等作品中可以看到。而作者植根于時代的大背景,收集素材,提煉題旨的能力也是可供借鑒的,這無疑于增強了曉立小小說人物長廊的豐富性和多義性。
作品《第66號》取自報刊上的一則消息,由捐贈精子引發的高科技弊端對人性和倫理帶來的災難性的沖擊和碰撞。科學可以復制生命的形體,卻無法復制無形的靈魂,更無法拷貝生命體在現實生活中的命運的軌跡。高科技是硬的,冰冷的,而人性是形而上,溫軟得近乎流質的東西。作品揭示的題旨是發人深思的,什么才是至高無上,不能輕易取代的東西?是生命的尊嚴。
在小小說《扶貧》中,可以看到新寫實小說的特點,作者置身在第三現場,只忠于故事情節鋪展的情緒和人物的生活走向,在行文的過程中,感召讀者來共同完成對作品的延伸和經驗的再創造。作者的本義不是要試圖說教和呼喊,而是絕對忠實和尊重生活的本來面目,不回避生存矛盾和社會問題的尷尬性和突變性,激發讀者思考社會現象,體會人生況味。扶貧,扶出了“老包們”的依賴性,這恐怕是“我們”始料不及的。老包們的生活質量在我們的扶貧過程中已得到了改善,而老包們并非缺乏改變生存質量的能力和獨立的意識。孰對孰錯?看來,光從物質上扶貧,是不夠的,還要從精神上扶貧。然而,故事揭示的題旨又分明不是一個簡單的雙重扶貧的問題,因為人性的劣根和弱點,是一個國民性的問題,是一個普遍性的存在,這是問題的根本所在。相信讀者已經開始同情“我們”的任重道遠和不輕松了。這篇小小說的語言也很有味道,“雪也像累了似的,停了。”很精彩的句子,寓意深刻。
而《獵》的成功之處,勝出在語言特色上,東北話的嫻熟運用和調配,小說中的活動場景和人物的心理描寫都極具東北地域的特點,給作品增色不少。“事后老韓想不通,我這輩子跑山有一套啊,怎么會翻爬犁呢?”文中類似這樣的心理活動和語言的描寫,使人物呼之欲出,躍然紙上。讓人啼笑皆非的是,本來老韓這個人物形象是挺讓人同情和深思的,可是讀者的注意力很有可能被該篇的語言魅力折服了,而轉移了審美的注意力,從而削弱了主題的深刻性。當然,在這點上,作者也是無奈的,一篇作品誕生了,不同的閱讀個體會從不同的側面來詮釋它,正所謂仁者見仁,智者見智。
《拿活》是反映漁釣生活的,兩個很要好的朋友,因為彼此不服對方的本事,較量的地點從野外延續到生活中,似乎還有繼續較量下去的意思,較量的性質卻不再是純潔的了,有人性的思考在里面,幽默中有一種苦味、澀味。
在《誰來買單》和《擊斃》中,可以看到曉立一貫的文字特點,語言精煉,干凈利落,結構嚴謹,文脈清晰,可以看到對多種藝術手段的運用和嘗試,也可以看到作者隱藏在作品里的理想和希冀。
如果曉立在追求人物塑造和故事的豐富性的同時,能有意識、有選擇地吸收和借鑒一些新生代作者對語言觀念的新主張,對增加小小說語言的鮮活性和豐富性,相信會有一些助益;對人性的描寫再大膽一點,作家的本位情緒再淡一點,會更增加文字本身蘊蓄的魅力和張力吧。
(責任編輯 五十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