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造悖論：信息技術

摘要：本文從哲學角度思考了以計算機為代表的現代信息技術的缺點。本文針對硬件、軟件、網絡和虛擬空間，逐一闡述了作者對它們的思考。作者認為信息技術一方面體現了人類不斷追求進步和取得的相應的巨大成果，另一方面也暴露了工具理性的弱點。

關鍵詞：信息技術；計算機；工具理性

中圖分類號：G642

文獻標識碼：B

文章編號：1672-5913(2008)02-0003-03

1硬件：對自然的顛覆？

我們完全可以拆下機箱，取下一塊部件說：這是硬件！一點兒不錯，正是有了這一個個零部件，信息才能被處理。我們盯著顯示器，帶著耳麥，欣賞著像素點的變化。我經常為自己又老又破的機器所累，敲打顯示器的后背才能使它色彩正常，之后我在它面前一坐就是幾個小時。

人，就這樣把自己一個通靈的血肉之軀交給了一個通了電才能發熱的、塑料和金屬的高級混合物。為什么？難道人類已經向自然表示臣服了嗎？應該不是。硬件是人造出來的，目的是用外在的物質去完成自己的身體無法完成的作用和功能。鍵盤和鼠標拓展了我們手的功能；CPU、內存充當了我們的大腦；I/O總線幾乎復制了我們的神經系統。聰明的人類把自然界中已存在的物質加以選擇、組合，把人的本質化力量轉移到其中去，成為另一個“自我”，它可以為我們工作。至此，計算不再令我們頭疼，信息運輸不再車馬奔波……這樣看，制造出硬件，非但不是對自然的臣服，而是改造！它突破了上帝給人們創造的手腳功能的束縛，所以它更是對自然的顛覆。

顛覆？恐怕沒這么簡單吧？任何一個硬件總是取材于現有的物質材料，即使是合成的高分子人工材料，也是從地球上已有的材料中挑選制作的。以CPU為例，各廠商以65nm技術制造的主流芯片在材料、質地、各種物理化學性質上幾乎一樣——原來人們的可選寥寥無幾。人們對于硬件的設計和制造，也必然受到備選原材料的材質、物化性質等限制；人們想按照自己的目標設計，可自己的意圖和理想被抹殺了！又何談對自然的顛覆？即使是硬件之間有不同組合、排列，可相對于世界上每戶一臺機器的龐大數量，這些可選顯得微不足道；使用相同硬件的情況將比比皆是。在一個張揚個性、反對單面化、各方面都追求多樣性和多元化的現代社會中，以上情況是否會拖住社會進步的步伐呢？

2軟件：還原世界？

從第一臺計算機到現在，都是按照匈牙利數學家馮·諾伊曼的“存儲程序控制”的原理設計的。程序，是一套指令的集合，也就是一種語言。而在計算機上再造一種語言的理論基礎是17世紀偉大的法國哲學家布萊尼次開創的數理邏輯。“其意圖是推翻亞里士多德關于世界的經驗主義論斷，建立一種能夠體現理性主義理想的世界語言”。這樣，整個世界可以用這種語言理性地再現出來，達到“只有想不到的，沒有做不到”的境界；進而可以認為，語言世界就等同于我們的世界。

深入一下，其實這種語言的原理很簡單。對于計算機，它首先關注的是語言書寫形式的標準，內容倒是其次。它作為一種語言，表述和邏輯推導具有清晰、嚴密、無歧義等優點。實際上是給世界做了最基本、最原子的意義。人們要做的，只是對大千世界做細致的還原、定義和關系拆分，拆到只能用定義的方法的時候；對應的邏輯運算中，就是只見到“0”、“1”、“與”、“或”、“非”；“0”和“1”是原子，“與”、“或”、“非”是關系，世上的任何一物，都可用五者當中的關系來表述。

設計者想把世界用程序語言還原，那么，程序一定是可靠的嗎？社會生產、流通、分配都可以由程序完成，但絕對不可能由程序完全完成，否則法庭的發言記錄就可以用軟件將聲音直接轉為文字文本而不需要用專門的書記員往電腦里選擇輸入了。因為計算機雖然是人工的產物，但畢竟是缺乏人情味的。即使是通過計算機進行的兩個小時的商業談判，也往往達不到面談半個小時來得深刻徹底。更不要說計算機無法代替花前月下的情話戀語了。

這似乎是個矛盾：人們發明了計算機，設計出機器語言，為的是更好地表達、傳遞、接受信息，但實際又表明即使計算機再先進，也無法完全代替人類本身。有一個特例：假如有一個程序，使某一運算反復不斷地進行運算——這樣，計算機就只有數據的輸入，而沒有數據的輸出；但從使用者的角度講，這就等同于機器的死機，可這又不是程序語言的本意。所以程序語言本身就是矛盾的，人們還得為此不斷地學習、掌握程序語言、甚至以此作為攀登社會地位高峰的階梯。

3網絡：人的分裂

上網者閉上了嘴巴，換了一種語言，進入另一個世界，個體變成一個可以唯一識別的編碼，游蕩在一個個服務器之間，尋找著另一個編碼，由此構成和他人的關系。其實所有計算機在柏拉圖的理念當中，都只是理式的派生物，是抽象理念的形象化。雖然有各種品牌、機型……只有在比較低的層次當中，才顯示出它個性化的色彩。所以我們對單臺計算機進行認識是沒有意義的。

既然是這樣，那計算機何以像人在現實中一樣、在網絡中具有身份認可的可能性呢？這就是對計算機單機的數字認證：在通信層面，就是IP地址；在軟件程序層面，就是以用戶名/密碼的形式出現。登錄網絡出現的是用戶名或者昵稱；而現實中的我們的個體幾乎不存在，我們的身體被抽象了，因為我們已被網絡語言所還原，變成了抽象的節點。網絡協議在很大程度上是一種“整一化”的力量，是強有力的“社會化”的工具，它削平了人的棱角，要求人們整齊劃一。

這只是一種假設，假設人們都能完滿地利用這一根據，用最符合這一語言的方式去利用它，這是圓滿的理想。但人是沒有圓滿的，我們有個性、有失誤、有不足；與現實不同，網絡協議要求機器是無個性的，進而要求人與機的組合也是無個性的，進而要求人也是無個性的；但現代社會是追求人的個性的，所以這是這一假設的極大不足。網絡也似乎為了配合這種不足，本身出現了很多遺憾：病毒、漏洞……

還有這么一幫人，他們看到了以上兩點，在網絡中恣意妄為。他們就是黑客，是網絡的破壞者，是一群極具個性的人，是標準的心理分裂的人。一方面，他們享受著網絡帶來的好處，他們利用著、并用實際的行動去維護網絡；另一方面，他們又窺視、竊取、破壞網絡節點，以達到某種心理或經濟利益，這種明顯的分裂正說明了網絡自身的矛盾和不足。

4虛擬空間：公共的悖論

世上的存在被消解了意義，一切用語言來表達和維持，在此基礎上，新的世界靠語言來拓展和再造。在這里，對現實存在的分析轉化成了對語言的分析。一切似乎都是正常的，數字化的魔力不僅將多姿多彩的現實世界安安靜靜地結構和重建，還創造出光怪陸離的虛幻世界。然而，“五色也會令人目盲，五音也會令人耳聾，一個設定的‘多樣性’文本同水平地重復，必定成為一種單調乏味的催眠或嘶叫”。其后的結果可能是由于計算機及網絡技術的日趨成熟的運用，理性主義的空間占據了我們的頭腦，使我們沉浸其中，享受其帶來的暫時的歡愉，為理性主義的勝利歡騰雀躍。

然而，我們忽視了一個重要的事實，人類在建構理性語言社會空間之前，已經創造了一個感性空間：心理空間。感性空間（比如藝術空間）與理性空間（比如虛擬空間）同屬于人類再造的空間。前者以計算機硬件形式為載體，后者以人的大腦（心靈）為存在核心。兩者的區別在于，心理空間是以個人為單位展開的心理活動，只需要個體就具備了形成展開空間的條件。“杜夫海納將情感先驗看做是一個世界能被認識的條件，將其視為審美活動開展前，主體心理已經存在的一種先行條件和感知前提”。這雖然是唯心主義的認識，但我們完全可以從這里看出心理空間是屬于個人的。人們常說的“共鳴”，只是不同的人各自關于某個藝術作品的審美心理空間的偶然重疊。但這并不影響心理空間是個人的、先于公共的，以個人想象為基礎的。而對于虛擬空間，這個空間是獨立于人的想象而存在的。人，因為它的存在而進入，并和其他進入者共享這個空間；在這里，公共的存在是基礎。

區別兩者似乎沒有什么意義，但唯有弄清了這一點，才能明白藝術想象和審美是個人的、無規則的、自由的。而在虛擬空間里，則是公共的，必須遵守協議、法則，是受限的。給予限制的，首先就是語言。你一旦進入網絡、虛擬空間，就意味著你同意遵守這一語言的規則，暫時將自己從現實的社會結構中拉出，加入一個由虛擬空間重構的社會。這個空間、這個社會的構造者的意圖如上文所述，是想創造一個理想的、安靜的大同世界。但最大的遺憾是，網絡虛擬空間的設計、建造者們沒有意識到他們所構造的網絡空間和藝術空間之間的區別，他們的工作越做越大，技術越來越先進，以致現狀和自己的目的越來越遠……或許，他們意識到了這一點；或許，他們只是無法改變，因為他們創造的計算機信息技術，本身就是一個悖論。

收稿日期：2007-10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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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晁曉峰，南京師范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06級傳播學碩士研究生，南京應天職業技術學院“信息技術”課程兼職教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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