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苞谷情結(jié)伴隨著年齡的增長而一天天變濃。
幼時的無數(shù)個晌午,驕陽如火,我光著腳樂呵呵的坐在苞谷地邊的大樹下,懷抱著一壺清涼的茶水,看著爺爺奶奶在林子一般的苞谷林里鉆來鉆去。太陽狠狠地烤著,田野間彌漫著騰騰的蒸汽。爺爺奶奶那時身體還很硬朗。
年年春天,雨,一下就是一個月。俗話說,“春雨貴如油”,一天也不能耽擱。于是,爺爺奶奶從閣樓的飛檐翹角上取下去年的老苞谷棒子,將金燦燦的種子和著春雨和希望密密地藏進清香的土里。苞谷苗象初生的牛犢喝足了牛奶,瘋狂地長壯,狠命地抽出青葉子,讓爺爺奶奶看在眼里,甜在心上。時常見他們小心翼翼地在地里走來走去,扶好每一株玉米苗,拔掉每一根草。回到家一腳的稀泥,一身的露水,一臉的笑容。
有一次,爺爺牽著我,走進那有我兩個高的苞谷林子里,我頓感它們生命力的旺盛,葉子迎著風颯颯的響。我的手不自覺地摸過來,摸過去,好奇地欣賞著眼中神奇的綠意。突然,手指一陣鉆心的疼痛,眼淚一下子涌出來。看見一片葉子上,一只毛茸茸的黑色蟲子在緩緩蠕動,嚇得我掙脫爺爺牽著的手,飛一般沖下田野,逃回家里。爺爺居然也飛跑回來,看到我手上的大紅包,又飛一般跑回地里,不一會兒手指上拎著那條令我毛骨悚然的大黑蟲子跑過來,到我眼前后迅速用石塊將蟲子砸爛,涂在我手上的包上。嚇得我魂都丟了一半兒,半晌才敢睜開一只眼,還把手伸得遠遠的。爺爺一邊捧著我的小手輕輕地吹,一邊急急地問道:“還痛不痛”?爺爺告訴我,這蟲子叫“胡啦子”,被它刺了用這種方法,立刻就好。我仍然心有余悸,卻發(fā)現(xiàn)爺爺拎蟲子的手指上也起了一個又紅又紫的包。
這算是苞谷給我的唯一痛苦的記憶,之后好幾年我不敢再進那片林子,只是遠遠的望著爺爺奶奶在那“恐怖”的環(huán)境里“艱苦奮斗”。
我對苞谷的印象似乎并沒有因為這次經(jīng)歷而變壞,相反,我越來越離不開它。
夏末,碩大的苞谷吐出紫紅的“胡須”,掛在林子里散發(fā)的獨特清香讓過路的人都忍不住駐足,觀望,流口水。我更是眨巴著眼盼望著。知了的叫聲開始回蕩在林子里。“胡子——胡子——掛——起——”,它的叫聲像極了這句話。于是,我一遍又一遍摸著爺爺下巴上漸漸發(fā)白的胡須,纏著這句知了的歌,證明他們成熟了。難道不是嗎?連蟬兒都說“胡子掛起了”,肯定是熟了嘛!爺爺就默默地摸著胡子微笑。
一天清晨,我從漫山遍野苞谷的睡夢中醒來,站在陽臺上眺望對面山上地里掰苞谷的小孩,心中羨慕的不得了。正在這時一股撲鼻的清香鉆過來,我立刻“撲通撲通”下樓,看見幾大截色澤金黃,飽滿鮮嫩的苞谷躺在鍋里沸騰,爺爺在旁邊的灶里添柴扇風,奶奶則坐在一旁推著那“咿咿呀呀”的小磨,金黃的玉米漿從中流出來,流進燙壺里。灶上的蒸籠突突的噴著氣,旁邊是一格香噴噴、軟綿綿的苞谷粑粑,蒸汽繚繞。于是,我興奮地抓起一個燙手的粑粑,迫不及待地塞進嘴里。我意識到,我們家里又迎來了一年一度的苞谷盛宴。
如今我已長大,離開了故鄉(xiāng),在外時常牽掛故鄉(xiāng)的苞谷地,牽掛苞谷地里一天天老了的爺爺奶奶。
學校:中央民大附中
導師:陳學珍
點評:作者的語言樸實而不失俏皮。在結(jié)構(gòu)上采用倒敘手法,從四季的時序變化里勾勒出的不僅僅是苞谷的生長,還有我和爺爺奶奶濃濃的親情,而這種親情很好的通過苞谷這一事物表達,不是直接的描寫,但是卻更真實感人。首尾相呼應(yīng),強化了苞谷情節(jié)這一和親情相關(guān)聯(lián)的情節(jié)。(孔星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