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詩人在灘涂（外二首）

一群詩人站在灘涂

站在十月末高高的天空下面

雙手高擎秋天酡紅的蘆穗

我看到左邊的南野梁曉明

再左邊的陸朋紅和魯西西

梁曉明南野眉清目秀典型江南才子模樣

陸朋紅魯西西萬般嫵媚女人味十足

右邊，閩南女子安琪

緊挨著龐余亮

那張著名的江北大嘴

雷平陽，來自云南

我一直記得瀾滄江在他故鄉

蘭坪縣境內的33條支流

記得它們那130公里一意向南的流淌

中學校長楊然，不聽口音就已經

很四川。一張中秋滿月的臉

很適合雕塑成著名的銅像

魯人巖鷹，十年林場職工生涯

面對灘涂，脫口叫住的

果然是那只叫灰椋鳥的小鳥

江陰詩人龐培，旁邊陪著南京詩人葉輝

孫昕晨面相斯文，剛剛調離此地

半客半主，一張臉長而略瘦

轉過來，就是義海手中

那一把半青半紫的蘆花

而我，安頓好這些詩人

安頓好這個秋天，這個

寂寞微寒的不可重現的秋天啊

在灘涂，我隨便找到的

都是一個

容易被人忽略的位置

燃燒，燃燒

———聽詩人葉文福朗誦

這雙手握過筆握過槍握過鐵釬和鋤把

這雙手敬過禮鼓過掌也擦過屈辱的眼淚

高舉著一支紅紅的火把，從一條

幽深的隧洞里走出來

你就是大地深處騰起的一片雷火

你的血液一直像熔巖一樣奔騰

你的淚水一直像礦石一樣燃燒

在父親一樣堅韌的大地

和母親一樣博大的祖國面前

你的血是紅的，心是紅的

甚至你的淚水，它也都是紅的

不信，將一顆心掏出來

你看，你看，一片火紅的山茶花

從江南，一路開到了北方

你的詩歌如此五彩斑斕

因為這世界本來就是五顏六色

從一片從未見過的大地上走過

灘涂上即將成熟的麥穗

平原上正在轉青的秧苗

你寫下的句子，一行是漫天的金黃

另一行，已是無邊的水綠

啊，你熔巖一樣奔騰的血液啊

啊，你礦石一樣燃燒的淚水

將一顆心捧給這埋葬著祖先

和未來的土地!祖國啊，詩人的

名字，本來就叫做：“燃———燒!”

寄鼓浪嶼

———贈舒婷

在鼓浪嶼，在長著高大榕樹的家鄉

你見過這一片黃顏色的大海嗎

見過這一片越來越廣闊的土地嗎

一定沒見過，一定又是見過的

不然你的眼睛里，為什么會同時

充滿著詫異和久別的驚喜

而我見過你，見過你的家鄉———

那一片開滿鮮花的鋼琴之島

聽見過它的琴聲、海水、風和波浪

一株橡樹，記不得它是否偉岸、高大

只記得它們在夜幕下的絮語，

正被風，傳送得很遠、很遠

請你簽字的這本書是盜版的

想了想還是請你簽上你的名字

有了你的名字這一切就是真實的———

你的名字是真實的，詩人舒婷是真實的

彼此面對面的說笑是真實的

而你的詩歌，已經在我的心底

壓了整整28年，或者，29年

夕陽下的灘涂一刻沒停止過生長

暮靄中的海水一直在鼓浪

今夜起默默地傾聽你島上的琴聲

想著你開滿鮮花的島嶼———

縱使這路途再遙遠，這不斷生長的灘

也會帶著我，向南，向南

向著你，一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