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翠姓柳,住在柳門樓。強子姓李,是龍灣我老家的緊鄰。
柳門樓和龍灣都在龍灣河的拐彎里,從小小翠與強子就在一個班上學。
小翠小時候長得并不算漂亮,瘦瘦的干干的,就如秋天莊稼地里沒有收割的玉米桿,沒有水色也沒有活力。但她是一個有心計的女孩,念書很用功,用爹的話說,這妮子念書跟喝書一樣。
強子就跟她不一樣了。他學習不怎么用功,他感覺要想考取大學太難了,求學的如牛毛,考取的就好比牛角。但他也有自己的心事,多在學校一天,就能多與小翠呆一天。
小翠與強子兩人之間就像隔著一層透亮的紙,誰都不捅破,但都能感覺到對方的心。這種朦朧的感覺很淡,但很美,像晨霧里的太陽,既讓你能看到希望又讓你覺得抓不到手,似乎有些不真實的感覺。
轉眼就要畢業考試了。強子的心躁動得難受,他走出教室,拾起一塊破瓦片向樹上擲去。這時,他看見了小翠的妹妹春花,急急地走進教室。一會兒,小翠出來了,風一樣旋著走出校門。
柳小翠家里出事了。在北京一個建筑工地打工的父親,被人抬了回來,他在喝了幾口酒后腦子里的血管不經意間就破了。她爹成了—個癱子。這對于小翠來說,是一個天大的痛苦。可對于強子來說,他卻感到是個沒有想到過的好事。他覺得,他肯定有機會與小翠在一起了。
收了麥子,種了玉米,場里還沒有收拾干凈,小翠就與強子一道出去打工了。
他們來到福田一家襪子廠。這是一家只有一百多個工人的小廠,四周高高的院墻,干活吃住都在里面,一星期才能出去一次。強子和小翠都拚了命地做工,他們的想法是一致的,就是多掙錢,給小翠的父親治病。
轉眼間到了十一月。這天,留著分頭的廠長,一臉嚴肅地來到小翠跟前:“明天,你到倉庫做保管吧!”說過,轉身就走了。
可就在小翠到倉庫上班的第三天,事情發生了。早上剛上班,小翠就被廠長叫到那間大辦公室里。門被啪地一下關上了。分頭廠長黑著臉,“倉庫里丟了東西,是怎么回事?我要報案!”
小翠—下子懵了,眼淚忽地冒了出來,像兩只泉眼。過了好長時間,她才能說話,“我不知道,這事跟我沒有關系。”
“沒有關系?你是保管員,肯定是你勾結人做的。我早就看出,你與那個強子都不是好人!”分頭廠長一把抓住了小翠的上衣。
“沒,沒有,真沒有啊!”小翠向外抽著身子。分頭廠長這時突然抱起小翠,走向了沙發。
小翠哭著從廠長辦公室里走出來時,強子正站在門外。看著小翠亂亂的頭發和不整的衣衫,強子明白了。他突然大喊,“我要保衛小翠!”話音沒落,頭上就重重遭到一擊。
強子被小翠拉走了。分頭廠長像沒有出氣一樣,大聲罵道:“農民!”
第三天晚上,強子到了這個分頭廠長的辦公室。分頭廠長還沒反應過來,頭就被一個重重的東西擊暈了。當晚,小翠和強子跑出廠子,在汽車站,上了兩個不同方向的車。
強子再次見到小翠時,已是三年后的一個春天了。
這次,強子遇見小翠真是一個偶然,當他來到這座叫西都的老城時,剛出車站就瞅著前面一個女孩特像小翠。
強子飛也似地追去。當他跑到小翠的面前,見果真是小翠!小翠看見是強子,先是一愣,沒有說話,拉著強子的手打了一輛車。強子隨著小翠,走到了她租的一間小房里。
任強子如何問,小翠只是哭,就是不說這些年自己在哪里,做了什么。天快黑了,小翠抱住了強子,“要了我吧!”
昏暗的街燈亮了起來,小翠和強子躺在床上,都不再說話。強子知道了小翠這三年的事,小翠做了人們最看不起的事,痛苦和無奈擠壓著他的心,快要爆炸了一樣。
這時,小翠的手機響了。她接了一下,“好,好,我半小時到!”強子一把奪過手機,“你要到哪里去?我不許你去!”
小翠平靜地站了起來。眼里溢著淚,“咱得活著吧!咋樣都是活!”
小翠走了。強子拿頭向墻上撞,一次一次地撞,最后腦子暈暈地睡去了。
日子像喝醉了的強子,暈暈乎乎地,一天天地過著。
這天上午,天氣很好,太陽明晃晃地。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頭被小翠領上了樓。強子心里難受極了。他轉身下樓,快步走向對面街上的那家小酒館。
當強子暈暈地回來時,這個老頭還在屋里。他站在門前,他想知道,究竟里面發生了什么事。“你們這些個女人也真是,怎么能做雞呢?不靠賣身子就不能活嗎?”
“你給我出去,你他媽憑什么教育我!我可以賣身子給你,但你不能侮辱我!”小翠顯然很生氣,聲音很大地說。
“呵,呵,你一個賣X的還敢不聽我的,我操你是可憐你!”老頭也很激動。
強子再也忍不住了,抬起一腳,門開了。強子撲上去掐住了老頭的脖子:“操你媽,我掐死你!掐死你!”老頭的脖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你!你!這可咋辦啊!”小翠驚恐地瞪著強子。
強子沒聽見一樣,從褲兜里摸出一支煙,又摸出打火機。
望著小翠,嚓地打著火,慢慢地靠在煙上,狠吸了一口,然后大喊一聲:“柳小翠,我要保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