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麗農婦替亡夫還債

丈夫救火獻身

2007年4月9日中午，江西省德興市李宅鄉宗儒村，31歲的陳美麗正在給剛剛滿月的小女兒喂奶，女兒吃飽后，卻不停地哭，她輕輕拍著孩子的背，逗女兒說：“乖乖，不準再哭了，再哭爸爸就回來用胡子扎你……”

正說著，村子里異常喧嘩，陳美麗抱著女兒走到屋外，發現鄉親們有的提桶，有的拿著竹掃帚，喊叫著往村后跑。她扭頭一看，村后的大山上濃煙滾滾，想必是起火了。陳美麗心一緊，這座山林由浙江籍老板承包，是村里好不容易引來的“外資”，也是鄉親們脫貧致富的盼頭。陳美麗將女兒匆忙塞到婆婆程秋英手里，提起一只桶，抓起一把掃帚沖出了家門。

陳美麗摔了好幾個跟頭才跑到山腳下，只見風助火勢，火借風威，將山林燒得噼啪作響，不少燒得松動了的石塊，隨著炭化了的樹木往下滾，給正在滅火的一百多位鄉親帶來巨大的危險。突然，有人呼喊：“有人被滾下來的石塊砸中了，快救人啊！”陳美麗遠遠地看見幾位面部熏得漆黑的鄉親正抬著一個傷員往路上跑。還沒等她奔過去看清楚，就有個鄉親迎面粗聲大嗓地對她說：“你家男人王云林受傷了，他被一塊籃球大的石頭砸中了腦袋……”陳美麗眼前一黑，喊著丈夫的名字，發瘋般地往前撲去……

王云林被村民送到醫院搶救，不治身亡！看著丈夫直挺挺地躺在手術床上一動不動，陳美麗的心就像被這場山火燒焦的樹木一樣，支離破碎，她一聲聲地哀喚：“老公，你睜眼看看，我是你老婆，是你的美麗，你的兩個女兒還在家里等你，你這一走，她們到哪里去喊爸爸，婆婆又到哪里去找她的兒子？”陳美麗的淚水落在丈夫臉上，幾度哭得昏厥過去。

王云林葬禮當天，十里八鄉的鄉親都趕來為他送行。當地政府送來了慰問金，贊揚王云林是救火英雄，死得其所，并稱將與承包山林的浙江老板協商，給王家一定的經濟補償。

可是，幾位前來送葬的鄉親的對話卻讓陳美麗內心激起層層波瀾。一位鄉親說：“這下糟了，王云林還欠我幾千塊錢呢。”另一位鄉親說：“我還慘些，他欠我3000元連欠條都沒打，老婆昨天就跟我吵架了。”還有人說：“人家孤兒寡母，咱們討債也不忍心啊……”聽到這里，陳美麗陷入了久久的沉思中。

王云林葬禮后的一天，陳美麗跪在因喪子而臥床的婆婆面前，說：“媽，我想貼個通告，讓債主們都來家對對賬，我心里也好有個數。”

傷心欲絕的婆婆驚得坐了起來：“這不沒事找事嗎？你還嫌咱家不夠慘啊？媳婦啊，這些日子你只怕是哭糊涂了！”

“媽，我心里很清楚。我想好了，云林欠下的錢，只要我活著，我就要一個子兒不落地還清，這樣才對得住云林啊！”

張榜認債

1998年，22歲的陳美麗嫁給了25歲的王云林。但這個命運多舛的家，7年間，失去了3位親人。2000年，王云林的父親突發腦溢血不治而亡。2003年，王云林的大哥王成林在打工時不幸遇車禍身亡，大嫂帶著女兒改嫁他鄉。王家還有因幼時患腦膜炎而有些傻笨的三弟王淦林。王云林作為一家的主心骨，為維持這個家，不得不向親友借錢買農用車跑營運，以期改變命運，可沒想到一場山火又奪走了他的生命。

陳美麗勉強做通了婆婆的思想工作后，去請人寫一張通告貼在自家外墻上，以此告示鄉鄰，請債主上門對賬。可是，村里會毛筆書寫的長輩們都不幫她寫，一是出于同情，二是他們從來就沒經歷過這樣的事，只聽說招工、招親，哪有滿世界招債主的。

陳美麗無奈，只得向自己的小學語文老師黃詩平求助，黃老師也驚訝萬分，問她為什么這樣做。她說：“王云林不但敬重老人，對我和孩子也很疼愛，又有志氣，總是不甘貧窮，對人熱情真誠，所以才有人借錢給他創業。他這么好的口碑，我不能讓他在九泉下當‘老賴’挨罵！這是我做妻子的唯一能替他做的事！”

黃詩平深受感動，但還是提醒她：“咱們農村人借錢，很多是不打欠條的，通告貼出來后，如果混雜一些假債主，怎么辦？”陳美麗的話擲地有聲：“照單全收！”黃老師一臉肅然：“美麗呀，你丈夫是救火英雄，你則是誠信英雄。這將是我一生中最難忘的代筆！”

誠信感天動地

4月15日，王云林犧牲的第六天，他家矮小破落的外墻上，張貼了一張約半個平方米大小的通告：

各位鄉親好友：如與王云林生前有經濟來往賬目的，即日起請與其家屬聯系，以待清理解決。

家屬陳美麗

李宅鄉頓時炸了窩。在當地，很多人都認為“人死賬爛”天經地義。一時間，宗儒村涌來了一撥撥看熱鬧的鄉親，除了前來對賬的19位債主，還有很多來看稀奇的外鄉村民，將她家擠得水泄不通。

陳美麗有些不安地坐在桌前，手里拿著大女兒讀學前班剩下的半截鉛筆，說：“各位好心人，你們都是云林的恩人，你們不要擠，我一個個地登記，保證不會漏掉一分錢。”她將一個個債主名單記下來，發現持有王云林親筆欠條的債務只有1萬多元，而那些沒有欠條的債主一個比一個急，爭相訴說王云林是何時何地借了多少錢，誰是證人……

陳美麗每記一筆，頭皮就麻一下，心臟就像被粗大的橡皮筋拴著，時不時被人扯幾下，腦子也嗡嗡地響，她一下昏倒在桌上。看熱鬧的人開始往外走，只有幾位還沒來得及登記確認的債主執著地守候著。

待陳美麗醒來，婆婆流著淚說：“孩子呀，你這是自討苦吃，真正的債主，你不用通告，他們也會上門來討。”陳美麗虛弱地一笑：“媽，我怕云林怪我不主動，他最在乎名聲，若是等到人家上門來，咱們就背理了。不管有沒有錢還，我先確認一下，看云林到底欠了多少債，可我感覺，這是好大的一個數字哩。”

通過確認，陳美麗發現丈夫共欠外債54600元，主要包括4萬余元的購車款，兩個女兒出生時剖腹產手術費近萬元，還有王云林父親去世時花費的近萬元。若是浙江老板不賠錢，這筆外債足以壓垮這個本已搖搖欲墜的家，陳美麗的心漸漸往下沉去。

然而好心終有好報。4月25日，在當地有關部門的協調下，浙江老板送來了67000元撫恤金。陳美麗從沒一次性見過這么多錢，她慢慢彎下腰，將臉久久地埋在小桌上那堆鈔票中……她忽然揚起臉，喃喃地說：“老公，你看到了嗎？我要替你還債了！維護你的名聲，比我生命還重要……家人的生活安排，你放心，有我在，他們不會餓著的。”

陳美麗按照債主的登記，不管真假，統統按照債主的借條、“口條”兌付，一共還了4萬多元。一些親戚執意不讓她現在還，說先過日子要緊，她也就沒再堅持。陳美麗拿出1萬元，鄭重其事地遞到婆婆手中：“媽，這錢您拿好，這是您的養老錢。而我永遠都是您的兒媳婦，不管將來生活如何變換，我絕對不會拋下您，也不會拋下三弟。云林在天上看著我，我不會食言的！”

陳美麗——一個美麗農婦“替亡夫還債”的事跡很快感動了德興市社會各界，她被評為2007年度“感動銅都十大人物”。

（張鳳祥薦自《愛情婚姻家庭》原標題為《替亡夫還債！一個美麗農婦的沉重選擇》本刊有刪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