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工司令”張全收

“民工司令”張全收

2007年11月11日早晨7點，深圳平湖。400多名身著藍色廠服的農民工在一片空地上整齊站立，張全收拿著小喇叭用河南話喊話：

“同志們！今天我給大家交待件事，今后有誰敲詐我們，馬上匯報。只要有我在，我們的隊伍這么大，我們怕什么？”

張全收的粗言粗語引起民工們陣陣笑聲。

張全收手下現有1.3萬多民工，“民工司令”是他自封的，他實際上是深圳全順人力資源開發有限公司的總經理。

深圳有很多從事外貿加工的企業，簽了訂單就現找工人干活。而張全收的企業則像個“囤兵場”，哪個廠要人，他就調人過去；這個廠活干完了，就調到另外一個廠。要是碰到沒活干，工人就在他的公司培訓基地免費吃住。廠方需要張全收的人，則須為此支付比正常工資更多的費用。張全收賺的就是廠方除工人工資外多支付的費用。現在，他的公司資產已過千萬。

偶然的發現

張全收老家在河南上蔡縣，小學剛畢業，由于家庭困難，他便輟學開始闖蕩生涯。賣冰棍、做建筑小工，還跟人當學徒，學油漆技術。

2002年，27歲的張全收來深圳打工有點積蓄后，跟人一起辦了個加工廠。加工廠要招人，他就在平湖汽車站門口掛了一個大牌子：“河南人找工作，張全收與你搞合作。張全收的公司承諾：內廠外廠任你挑，不欺不詐信譽高。若是騙了家鄉妹，怎對家鄉眾父老。”

打工仔出身的張全收，清楚地意識到農民工打工難：一是疏于培訓，沒有熟練的技術，缺乏競爭力；二是缺乏組織，散兵游勇，信息不靈，合法權益容易受到侵害；三是季節性強，往往是農閑時間才外出打工。而珠江三角洲的大部分企業是訂單生產，企業用人的季節性也特別強。張全收想，如果把這兩方面的問題結合起來，用勞務租賃的新方式來幫助雙方解決問題，肯定能取得雙贏的效果。

于是，他一邊為自己的廠子招人，一邊把多余的人“送”到缺工人的廠里。后來，張全收的加工廠倒閉了，他就專職招人，“借人給別人使”。開始，情況并不樂觀。2004年，珠三角出現“民工荒”現象。此后，形勢大好，張全收手下的工人數量由幾百人、幾千人到上萬人。

張全收慢慢出名了。現在去找合作企業，他會說：“叫你們董事長跟我談話……”張全收解釋說，“你到哪兒都是‘低低’的，人家會把你看成什么？”他首先要問對方廠里的工資有多高，“你們給自己招的工人發到一千，我們的人也要發到一千，另外，我們還要收管理費。”

誠心待民工

張全收的工人好用，“他們聽話、勤奮，少與其他人發生沖突。”與他合作的工廠，沒有發生過一起勞資糾紛。這與張全收善于“帶兵”分不開。張全收對工人好，工人也對張全收好。

一個工人胃穿孔，副總問張全收怎么辦？張全收就急：“什么怎么辦？趕緊送醫院，拿錢交押金，趕快進行手術。”那名工人的父親后來得知公司出了所有治療費，他不敢相信真有這樣好的老板。

一家玩具廠的行政總監則講了一個更有意思的故事。有一次，一個工人肚子疼，張全收聽說后馬上駕車趕到，二話不說，一下把工人抱上車，風馳電掣般往醫院趕去。他當時想：這個老板是不是想把工人拉走丟到野外的路邊去？

張全收還向家鄉父老承諾：凡是年滿18歲的河南人，只要有勞動能力，愿到深圳打工，他全部安排工作，包吃包住。找不到工作或下崗的人員，他安排吃住，免費培訓，每天補助15元。回家結婚（憑結婚證）的，公司送200元紅包。另外，全順公司還給農民工配備專職醫生，安排北方廚師進廠做飯，農民工在公司還可以看電影、唱卡拉OK，還能入黨入團。

當然，對農民工的這些保護不僅僅依靠張全收個人的感情。全順公司分四級：張全收、副總、各廠主管和小組長。工人有問題由小組長報告給主管，主管解決不了匯報給副總，再解決不了，就找張全收。而主管和小組長的產生則有一套民主制度。

2007年11月11日早晨，在一個廠訓話結束，張全收又來到另一個廠。這個廠正要對小組長進行民主表決。小組長們站成一排背對著員工，張全收拿著小喇叭站在凳上喊：“跟王繼紅的兵站起來！”

“哎呀，坐下，坐下，還沒李亞偉的多呢。看樣子這個月工資漲不了了。”表決將決定這些小組長和主管們的命運：停職檢查、漲工資或維持不變。

這些主管和部分小組長不用從事生產，專門負責工人的生活：誰生病了？誰情緒不對了？等等。公司也有鐵的紀律：主管、小組長不能向工人借錢，不允許讓工人買酒買煙，否則工人隨時可以投訴。張全收在對員工講話時說：“要工人買一根煙我都‘槍斃’你，有問題反映到我這里來，我就是‘法院院長’、‘檢察院檢察長’。”

張全收不抽煙、不喝酒，最喜歡“早晨一碗小米粥，中午一碗刀削面和兩個饅頭”。他很少在辦公室，沒事就往企業跑，到車間里去問工人的情況，到企業老板的辦公室問他們的人力資源計劃。

如果用工方對工人不好，張全收立即帶走全部工人，不再與這個廠往來。著名學者于建嶸在對張全收的工人多次調研后說，張全收的公司好比是一艘船，他保護了船上成千上萬個農民工。

張全收模式

張全收說，他們以公司名義同用人企業簽訂包括工資待遇、生活標準、人身安全等十幾項內容的勞務租賃合作協議，這樣農民工權益和收入就有了保障。

目前，張全收的人力資源公司已將上萬名河南農民工順暢地送進深圳數十家企業就業，多年來從未發生過克扣和拖欠農民工工資等問題。每年，張全收培訓輸出的數千名農民工，為家鄉寄回近億元的收入。

河南是勞務輸出大省，每年外出務工人員約1500萬人；在全國，目前有1.5億農村剩余勞動力需要轉移。所以，張全收很快得到不少專家的關注，將其集中管理培訓輸出的方式稱為“張全收模式”。

在全順公司正墻上，懸掛著一副書法作品：“讓全順成為河南農民工的家園，把愛心從深圳撒遍河南。”張全收說：“我是農民的兒子，我也曾是個打工仔，我盼望每個打工仔都能抓住翻身的機遇當上老板。”

家鄉的父老鄉親還在源源不斷地把孩子交給他，他也在河南獲得了巨大的榮譽：“河南省優秀共產黨員”、“河南省十大杰出務工有為青年”等。有時出席正式會議，他會戴上各級政府頒發的獎章，掛滿上衣，像一個立了赫赫戰功的老戰士一樣。然而，在深圳，他仍然只是千百萬農民工中的一員。

（摘自《南方人物周刊》原標題為《“司令”張全收》本刊有刪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