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改革開放30年,也是風風雨雨30年。在粉碎“四人幫”之后,在召開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前后,幾陣風,動搖了為害已久的“左”傾教條主義與“左”傾空想共產主義的根基;幾場雨,沖刷了閉關鎖國幾世紀所積累的愚昧落后,力挽狂瀾使我國擺脫了“文革”所造成的險境,并奇跡般地闖進了世界大國之林。尤其是,在世界社會主義運動遭受嚴重挫折時,人們在重重迷霧困厄之中頓見一片社會主義“好山色”,即終于見到了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新圖景。因此,也最終使人們相信在世界歷史上終將銘刻上屬于中國的兩個人的名字:一個是毛澤東,一個是鄧小平。
鄧小平繼承和發展了毛澤東
鄧小平提出“什么是社會主義,怎樣建設社會主義?”以及相伴而來的一場爭論——“實踐標準”和“兩個凡是”之爭,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思想開局;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則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政治開局。所謂“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和“兩個凡是”之爭,是為總結過去開拓未來制定了一條至關重要的思想路線,鄧小平稱之為“思想上的基本建設”,是20世紀末期中國的一場影響深遠的思想解放運動。
當時外國一家頗有眼力的報紙評論說:“貫穿著整個改革運動的其實是‘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這種精神。這句表面上看似空洞的口號,其實卻是一個涵蓋面非常廣、效果非常大的原則,它使改革領袖可以放手采用古今中外任何發展模式的經驗和優點。”事實上正是如此。
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排除“以階級斗爭為綱”,確定黨和國家的工作以經濟建設為中心,同時提出“對內搞活,對外開放”的方針,是有劃時代的歷史意義的。開始一段還糾纏于以調整為主還是以改革為主的爭論,待到廣大農民自發起來沖破人民公社的樊籠實行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時,改革立刻成為無可阻擋的主流。改革又由農村進入了城市,由此正式啟動了經濟體制的改革,即將計劃經濟體制改變為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改革成為主戰場。市場和計劃這兩種體制的較量極其復雜激烈,經過好多個回合。不少人將市場經濟等同于資本主義,所以很長一段時期內“以計劃經濟為主,市場調節為輔”的方針占強勢,也有人提出“計劃調節和市場調節相結合”的意見。直到黨的十二大以后才將我們的經濟定位為“在公有制基礎上的有計劃的商品經濟”。但這也不過是探索中獲得的一個中間站而已。
在達到這個經濟中間站的時候,曾一度有政治體制改革的嘗試。但由于改革倉促進行,未達到預定目標,加上當時其他因素,反而引發了一場學潮。剛失勢的計劃經濟勢力企圖乘機卷土重來,有人更大張“共產主義建設”的旗幟以圖阻擋改革,最終是要改變“以經濟建設為中心”的方針。
形勢趨于嚴峻。恰在此時,變革中的蘇共突然垮臺,東歐變色,世界社會主義運動遭受嚴重挫折。中國怎么辦?會引起多米諾骨牌效應嗎?中外都在等著瞧。國內相當一部分人一時對改革持觀望等待的態度,一些批評的聲音也起來了。
這時候,不是別人,正是已經卸掉了一切職務的鄧小平以元老身份離開北京到廣東深圳特區一帶巡視。他一路上講了一些極重要、針對性極強的話。他毫不含糊地指出:以經濟建設為中心的方針一百年也不能動搖;繼續走我們自己改革的路,誰不搞改革,誰就下臺;市場經濟不是資本主義的專利品,社會主義也可以利用市場經濟來提高自己的生產力,經濟特區就要以市場經濟為主;不要害怕向資本主義學習,要更加敞開大門引進外資和外國技術及管理經驗;對外則要“韜光養晦”,嚴格保持獨立自主。
鄧小平這次南巡講話震動了北京,在那里,各種噪音戛然而止。不久,國家就正式宣布以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取代計劃經濟,并正式建立起以公有制經濟為主體多種所有制經濟共同發展的基本經濟制度,相應地引起了經濟的股份制改造和民營經濟的發展。這樣不僅使中國的政局穩定了下來,也使資本主義國家大為吃驚,它們不能不對中國刮目相看,采取靜觀態度,不敢輕舉妄動。
自此之后,主要就是依靠經濟領域的改革并輔之以其他方面的改革,特別借助于科技的進步和外交上的努力,奠定并穩定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大局。中國終于重新崛起于世界。
經過30年改革,中國的現狀已引起了世人的注意。新加坡《聯合早報》一篇文章指出:“在政治上,中國并沒有受西方多大的影響,不斷摸索著自己的道路,逐漸形成了自己的發展模式。這種新型發展模式不僅已經為越來越多的發展中國家所認同和接受,而且也對俄羅斯這樣的新興民主國家產生了很大的影響。”依我看,這也可看作是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一種描繪。
“盛世”之說為時尚早
到了這一步,有人以為,中國的改革已經差不多了,中國已經處于內外交譽的“盛世”。這可稱之為“盲目樂觀派”。其實,我國社會主義自身的改革還只是剛剛開始,就是經濟改革本身的“轉型”也還沒有全部完成。
例如,在我們這個有13億人口并且地區差別極大的大國,整個市場操作體系有待建立和完善,國家宏觀調控政策有待制定并經受實踐檢驗。目前經濟改革和經濟發展的成果,總的說,只是為建設真正的民主法治社會開拓了空間,為進一步改革打下了基礎。現在,政治改革方面的各種問題已經向我們提出來了,如何發展民主成為人們集中談論的話題。
不僅我們許多領域的改革正待進一步展開和深入,就是已經過初步改革的某些領域也出現了新的問題。如教育部門(主要是學校尤其是大學)出現了“三大弊”:市場化、官場化、大規模(將大學合并成無個性特色的超級大學)。這是中國教育的大傷。
我國的改革當然有令人注目的成就,但必須清醒地看到,我們還是一個發展中國家,各種社會差別尤其是城鄉差別還相當大,廣大鄉村發展之路還很艱難。總體上,正如一位外國評論家所說,中國是“一個既富有又貧窮、既強盛又脆弱的大國”。我們的國家還有不少不確定因素。
因此,在我看來,我們應當常懷憂患之思而暫離“盛世”之說。我們的改革尚未及半,目前正在進入“深水處”,各種扎根很深的復雜問題正在浮現出來(包括上面所說的某些改革措施尚需再改革),這些問題都要用進一步的改革去解決。
就外部環境說,世界的格局和形勢正在激烈變動中,多極世界并非有序形成,各種勢力正在較量中,許多問題難以預測。而在我們身邊,“臺獨”更是我們的心腹大患。30年來,在和平共處既定方針的基礎上,我們的外交政策多有改革,日趨成熟,能夠適應全球化形勢和從容應對這個領域的驟風疾雨,不負大國的聲譽,世界影響力日增。我們不搞霸權只求和平,但外交領域所面臨的各種復雜問題日益增多,敵意和隱患并未消失,我們必須更加謹慎小心地對待這個領域的問題,堅定地為世界和平與正義而努力。
總之,30年的改革開放使我國形勢大變,不僅社會主義以嶄新發展模式穩穩地站住了腳,我國的實力和影響力也超過歷史上任何一個時期。我們正在崛起,這是任何人都可以看到的事實,但“盛世”之說為時尚早。許多挑戰正擺在我們的面前,有些還是相當嚴重的,因此憂患意識必不可少。
編者注:吳江,資深理論家,1978年著名的真理標準討論,他是主要的當事人之一,曾任中央黨校哲學教研室主任、中央黨校副教育長。
(摘自《北京日報》原標題為《改革開放:鄧小平繼承了毛澤東 震驚資本主義國家》本刊有刪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