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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羊陣

2008-01-01 00:00:00
黃河 2008年4期

1

李建的右手大拇指總是白白的,就像鄉村婦女偶爾露出來的衣服下面的皮膚。但是他手上的其余部分卻是鄉村小孩那種特有的黑色,他整個人也是,甚至,他全身的皮膚,還要比其他小孩黑上許多。只要他沒什么事做,他總會把他的那個拇指含在嘴里,就像含著母親的奶頭。他不滿周歲的時候母親就過世了,自那以后,他就養成了這個習慣,直到他上了學,直到他最后隨他的父親離開我們,去了一個我們所不知道的地方。上課的時候,我們總愛偷偷扭過頭去,看他握著鉛筆的那只手,在透過用塑料布代替玻璃的窗戶照進來的陽光里,黑白分明,忽明忽暗。

不過,我們更愛看他騎著一頭健壯的公羊,呼喝著,從村中那道陡坡上沖下來。他的羊群緊緊跟在他和那頭公羊的后面,就像一支蒙古大軍,揚起陣陣塵土,一直沖過村中的十字路口,向西奔去。塵霧尚未散開,各家的孩子已經趕著自家所養的一兩頭羊瘋狂地追趕上去。他們一塊兒掠過村邊軍營的大門,直扎進那片小樹林,消失在濃濃的樹陰之中。

“咦,那里頭有只羊羔怎么是紅的呢?”

塵土漸漸落盡,露出了十字路口那座四角的亭子。在亭子的下面,是一口養活了全村人幾十年的大井。大井的井口,蓋著一塊不知幾百斤重的大青石。井雖然已經不用,但是井架尚在,轆轤上,也依然纏著粗粗的井繩。村里的老人,都愛在這井臺上面聊天兒。

“染的吧,娃娃們怕羊混了認不出來,涂的紅墨水兒。”

“你家的羊你還認不出來?”

“他們涂著紅墨水兒耍哩。”

但是,紅墨水只有老師那里才有,誰能偷來那么多的紅墨水來給羊化妝呢?

有一天下雨了,所有放羊的小孩又趕著羊群從村外踏著雨水沖回來,在亭子下面躲雨的人們,看見那只紅色的羊羔,全身濕透,那向來光鮮的紅色,不僅沒有被雨水沖淡,反而變成了濕潤潤的深紅。

“日怪!”他們說。

2

與西鄰相隔的那道墻忽然塌了。

“地動了。”奶奶說。

那道墻,是全村人從河邊遷過來之后,我的爺爺壘的。

西鄰的院子被楊樹的葉子完全覆蓋,留戀大地的斜陽,暖暖地,從一側照進來,照在幾只白羊的身上。三只小羊到處跑著,母羊向著它們,不停地呼喚。

“奶,我想要只羊。”

父親說,這墻不結實了,屋子也該另起了。

等新屋蓋起來之后,滿院的蘋果樹換成了梧桐,我那只羊,也已經高過我的腰了。

“兩只羊是個伴兒。”母親說。

于是,我就有了兩只羊。

3

村子的西邊,駐扎著一營的軍隊,我順著家門前那條巷子,一直往西,進了部隊大院的東門,從營房中間穿過,路過籃球場,穿過操場,從西門出去,越過一條土路,就進入了李建他們放羊的那片小樹林。

周圍全是莊稼。玉米林,已經比我高了。

他們愛玩羊抵角的游戲。李建讓他的羊,輪流和我們的羊抵角,羊角相撞的聲音,鈍鈍的,就像是兩塊濕木頭撞在一塊兒。旁邊看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羊也是會直立的,在它們抬頭夠樹葉的時候,或在它們使出力氣,想把對方撞倒的時候。兩只羊后腿直立,眼睛盯準對方,然后前腿猛地往下一踩,羊角就撞在了一起,然后,它們倏然轉身退后,馬上轉個圈兒又回來,再直立,再相抵。如果兩只羊氣力相當,它們的角就會糾纏在一起,四腿落地,一會兒揣測敵意,一會兒奮力向前,羊蹄下踩出深深的印子。

李建從來不讓他的頭羊參與角抵,因為那是他的座騎。

部隊里有幾個小孩,暑假里沒事做,也喜歡到這個樹林里來,看我們的游戲。他們的父母是部隊里的軍官,他們也和我們一起在村里的小學上學。跟著我們,他們學會了爬樹,也學會了怎樣將田鼠從它們深深的洞穴里逼出來,將它們捉住。

其他幾個都像是城里的孩子,老三卻不像。老三也說普通話,但是他不怕弄臟衣服。他也有他的座騎,卻不是羊,而是一只跟我們個頭差不多的大狗。那是一只粗壯的大狗,性格卻極溫順,每每老三牽它出來的時候,都像是一個牧民牽著頭馬出現。

在他們中間,有一個叫小昭的小姑娘,每次他們出現在哪里,她也出現在哪里。她一來,我們的耳朵就不再去聽羊角的抵撞聲。她總是拿雙手捂住臉,從手指縫里看著那些羊,有時候會尖叫一聲,指著相斗正酣的雙羊,顫聲叫道:“快把它們拉開!”這時老三就會高興地大笑起來,搖晃著身子,幾欲摔倒。

“那只小羊是紅色的!”

小昭突然轉移了注意力,向那只紅色的羊羔跑去。老三的大狗緊緊地跟在她的后面。

小紅羊被小昭身后的大狗嚇跑了,“咩咩”叫著,在草叢中間亂闖。母羊朝羊羔叫了兩聲,跑到小昭面前,擋住了她的去路。

“呀,它要咬我!”小昭轉身跑回來,引得一片笑聲。

羊和狗對峙在那里,一只沉默,一只低哮。

“呀!”

小昭慌張地呆在一邊,緊緊地盯著它們。

“小牛,回來,回來!”老三向他的大狗發出了指令。

大狗有了后退的意思,卻仍然低哮著,緊盯著羊角。

村里的孩子開始起哄。

小紅羊在后面站住了,警惕地抬起頭來。

它向前走了幾步,又停住,一會兒看看母羊,一會兒看看大狗。

鳥雀們在樹枝間叫著跳來跳去。樹林外傳來吆喝牛馬的聲音。

“呀,鳥糞!”

老三抹抹自己的額頭,大笑起來。

大狗忽然一轉身,跑回老三的身邊。

“嚇死我了!”

小昭走到大狗的身邊,在它的脖頸上重重地拍了一下。

我仰起頭來,看樹林上面的鳥雀。

“接著來,還有誰要比?”

李建得意地說道。

他的羊戰勝了老三的大狗,他左手握住那只羊的一只角,右手叉腰,擺出了一副盟主的架勢。小紅羊跳跳地跑過來,鉆到母羊的肚子下面去吃奶。母羊一甩腦袋,將李建的手甩開,低下頭去吃草。

忽然,大狗向草叢中跑去,跑了幾步,圍著一個什么東西跳來跳去,不斷咆哮。

我們都跑過去,看見一只足有臉盆大的癩蛤蟆,正在草叢中緩慢地爬著。大狗對它不斷地咆哮,它慢慢地爬著,不為所動。

“蛤蟆精!”有人驚叫起來。

老三撿了根棍兒,拿棍兒去挑它。

“別動,它身上有毒!”

老三聽見了,又“哈哈”大笑起來。

小昭也擠過來看,剛看了一眼,就背過了身去。

“惡心死了!”她說。

“咱們把它抬回去吧。”老三說。

“它有毒!”又有人說。

我正好站在小昭的身邊。她拉了拉我,說:“咱們去河邊玩兒吧,河里有魚。”

我猶豫了一下,看了看其他人。

“去河里耍水吧。”我大聲說。

那個大東西還在爬著,大家好像都沒聽到我的聲音。

“咱們讓羊到河里比賽游泳去吧。”我又大聲說道。

“癩蛤蟆會不會游泳?”老三忽然抬頭問我。

“不會。”我說,“河里有水蛤蟆,水蛤蟆會游。”

“老三,讓你的狗和我的羊比比誰游得快吧?”李建提議說。

“走哇!”其他人都鼓噪起來,紛紛去牽自己的羊。

“羊也會游泳?”小昭走在我的身邊,問我道。

“什么都會游。”我說。

“我就不會。”小昭說。

“你又不是動物。”

“我媽說開學以后就送我回城里,城里有游泳館,我媽教我游泳。”

“那你不在我們這兒上學了?”

“我媽說,我們都要回去。我先回,住我姥姥家,到了明年我媽和我爸都要回去。”

“城里又沒有軍馬,你爸回去給誰看病呀?”

“我爸又不光會給馬看病,他也會給人看病。叔叔們得了病,都去衛生所找他。”

小紅羊在羊群里鉆來鉆去,忽然跑到路邊長滿亂草的水渠里,去追一只蝴蝶。其它的小羊見了,也紛紛跑下去,和它一起追起來。

小昭也跑了下去。她想追上小紅羊,卻總是被它溜掉。

4

河谷又寬又深,兩邊的坡岸上,草長得比我們的膝蓋還高。再往上面,就是莊稼地,有玉米,有高粱,有向日葵,還有瓜地和紅薯地。西瓜都快沒了。紅薯的葉子連成了一片。

太陽在河的對岸。我們都走出了一身的汗。一到河邊,我們就直接脫了衣服跳進了水里。

“你們丑死了!”小昭沖著我們大聲喊道。

“嗨,嗨,你們敢下來嗎?”水里的孩子朝岸上喊道。

部隊里的幾個小孩都站在岸上,誰也沒有動。

但是老三下來了。

我在水里鉆來鉆去,去捏別人的腳。別的小孩也都忽上忽下,看準了一個目標,就潛到水底下去嚇他。

李建踩著了一條泥鰍,他把它捉出來,扔到草坡上。老三的大狗立刻跑了過去,聞了聞,大叫幾聲,又跑到了一邊。它在水邊跑來跑去,下不了下水的決心。

“小牛,過來!”老三一把抓住大狗的前腿,一仰身,和大狗一塊掉進了水里。大狗徑直游到了河的對岸。它站在草坡上,抖抖身子,向遠處跑去。

“我的狗游過去了,你的羊呢?讓你的羊也下來游!”

“行,讓他們幫我把小紅羊抱過來吧,它比你游得還好。”

岸上那幾個部隊上的小孩就去抓小紅羊。小紅羊躲來躲去,終于讓他們給抱住了。

“你們不要把它放到水里,會淹死的!”小昭叫道。

水里的小孩都笑了起來。

小紅羊在水里轉了個圈兒,又返了回去,跑到母羊跟前,不離左右。

水里的孩子們起了半天哄,朝岸上叫道:“嗨,你們怎么不下來?”

“我們去刨花生吃。”岸上有個小孩說。

他們就都朝花生地走去。小昭站在那里,不知道該做什么。

他們都消失了。

大狗在遠處叫了幾聲,跑了回來。在它的身后,出現了另一個羊群。

它站在岸邊,朝河里叫了幾聲,又偏過腦袋去看那一群陌生的白色動物。

羊群順著河岸,漸漸走近了。有的羊躲著大狗走,有的踩在淺水處,趟著水往前躥。一圈圈的漣漪在我們的身邊彎曲,又在我們的身后重合。有人拍出一片水來,驅趕趟水的羊群,其他人便都紛紛效仿,一時間所有人都興奮起來,拍出了一片水浪。我們的聒噪驚得那些涉水的羊群亂竄起來。河里的水泛起了黑泥的顏色。

趕羊的是鄰村的幾個小孩,其中一個手里拿著放羊用的小鏟,他從岸上挖起一塊土,鏟柄一揚,朝水里扔去。那塊土“啪”地一聲,落在羊群后面,濺起來的水打在了離岸較近的李建身上。老三“哈哈”大笑著,又使勁朝岸上拍水。

“你干啥?”李建指著那個拿鏟的小孩,質問他道。

“趕羊!”那小孩說。仰著腦袋,露出了滿臉的不屑。

“那你干嗎濺在我身上?”

“我說是趕羊又沒有趕你。”

李建一怒,彎腰挖起一塊水底的泥來,濕淋淋地朝那群羊扔去。那群羊受到驚嚇,又往前跑起來。

“你干啥?”那小孩質問李建。

“趕羊!”李建說。

“你不想活了!”那小孩說。他又挖起一塊土來,朝李建扔去。

李建一偏腦袋,土塊擦著耳朵落在水里。

“打他!”李建說。水里的小孩便紛紛從水底挖出泥來,朝岸上的小孩扔去。岸上的幾個小孩也都紛紛還擊。

他們在高處,我們在低處,而且還在水里,沒幾下便都被打中了幾次,沒被打中的,也都濺了一臉的泥水。老三一個泥塊打在大狗的屁股上,叫道:“小牛,上!”大狗一轉身,去追那幾個小孩的羊群。羊群受到驚嚇,一邊“咩咩”叫著,漫坡跑了起來。那幾個小孩趕緊去追自己的羊,被水里的小孩往衣服上扔了好多黑泥。他們一邊跑,一邊說:“你們等著!”很快趕上了羊群,去追打大狗。大狗繞了個大圈子,又沿著土壩跑了回來。

“小昭,把衣服都扔下來。”

我們想穿上衣服,到對岸去。

“你們都上來吧,不要打架。”小昭說。

這時候,對岸的小孩已經轉回來了,又紛紛往水里投擲土塊。我們趕緊爬上岸來,退到他們投不到的地方,匆匆把衣服穿上。

對岸的小孩都笑了起來。

“他們還有個女的,他們光著屁股和一個女的耍哩!”

我們忽然都動了氣,從田埂上撿起土塊來,狠勁地向他們投去。他們的土塊也不斷地投了過來。

“小牛,再去追他們的羊!”老三叫道。

對面的小孩們又向大狗扔起了土塊。大狗順著河岸,向南跑去。

“有本事你們過來!”李建叫道。

“你們過來!”他們異口同聲地叫道。

“你們等著!”

李建找到他那只公羊,騎在羊背上,拍打著它,想讓它像一匹真正的戰馬一樣向前沖去,然而那羊只顧低頭吃草,卻不挪步。他一急,把拴在羊脖子上的繩子使勁一提,那羊的腦袋就抬了起來。然后,李建用繩梢在羊背上一抽,那羊突突突地向前跑去。我們緊跟著李建,跑到河壩上,過了河,向那幾個鄰村的小孩沖去。

他們向我們投擲土塊。李建從羊背上跳下來,我們一塊還擊。

“你們不要打架!”小昭把雙手攏在嘴邊,朝我們喊道。

部隊上的小孩從莊稼地里鉆了出來,手里拿著花生棵子。他們見到這個場面,丟下花生就加入了進來,從對岸向鄰村的小孩扔土塊。鄰村的小孩漸漸向后退去。

“你們欺負我們人少!”他們說。

“叫你們的人來!”李建說。

“我們不和你們打了,你們敢和我們比誰的羊厲害嗎?”老三叫道。

“怎么比?”

“李建,跟他們比吧?”老三對李建道。

“他們比不過。”李建說。

“跟他們比!”其他人都說。

“把你們的羊都趕過去,咱們一個個比。”李建說。

“輸了的怎么辦?”他們說。

“輸了的賠彈殼!”

“鏈子槍!”

“割草!”

我們都嚷嚷起來。

他們忽然又都撿起土塊來,警惕地轉身備戰。大狗從遠處飛快地跑了過來。

“別打我的狗!”老三叫道。說著,他朝大狗跑去。然后,老三騎著他的大狗,雄赳赳氣昂昂地從鄰村小孩們身邊經過,返了回來。

“就賠鏈子槍!”鄰村的小孩們說。

5

小昭坐在草地上,抱著小紅羊,看著我們從河壩上繞了回來。

“你們真的要比嗎?”小昭問李建。

“當然要比了,誰怕他們!”李建說。

“誰怕他們!”我們都說。

“那你們不能讓小紅羊的媽媽和它們比。”小昭說。

“行。”李建痛快地答應了。

“小紅羊的媽媽很厲害,連大狗都怕它,讓它最后再比。”有人說。

“不行!就不能讓它比!”小昭朝他叫道。

那小子伸伸舌頭,做了個鬼臉兒。

我們按大小個兒,給雙方的羊都用泥巴編了號,個兒最大的排在最前面,一對一地抵角。小昭把小紅羊的媽媽拉到一邊,坐在草坡上,逗小紅羊玩兒。

他們比我們多三只羊,所以,剛開始的時候,我們就讓他們挑出三只羊來,只讓剩下的羊和我們的羊比。最后,他們的羊勝的多,而我們的羊卻勝的少。這讓我們都感到很沒有面子。

“還敢比嗎?明天再來。”

“把鏈子槍拿上,一共七支。”

他們得意地說。

他們得勝的羊比我們多七只,所以,按比賽前說好的,我們應該賠給他們七支用自行車鏈子做成的槍。

“你們敢來嗎?明天我們肯定能贏了你們!”我們說。

于是,大伙兒說好了,明天早上還在這里見面。

他們趕著羊,過了壩,沿著草坡,漸走漸遠,河道一拐,就消失了。我們幾個坐在草坡上,看著羊們有的吃草,有的坐在地上悠閑地咀嚼、西望,心里都高興不起來。

“該回家了。”小昭說。

部隊里又唱起了晚餐后的軍歌,一直越過樹林,越過一層層的莊稼,傳到了河邊。小紅羊臥在母羊的身邊,一邊聽,一邊不時地動動耳朵,驅趕蚊子。

“哎,咱們明天給他們擺陣吧?”我說。

“擺什么陣?”他們說。

“咱們給羊擺個陣,就像楊五郎的五郎八卦陣一樣,肯定能比過他們。”

我們村里剛剛放過這個電影,楊五郎和五臺山上的和尚們就是用這個陣打敗對手的。他們用的都是棍,我們的羊不能耍棍,用角也行啊!

“咱們就叫‘紅羊雙角陣’。”我說。

“怎么擺呀?”李建問我。

“咱不一對一地比了,都把羊排成一排,一塊兒上。讓你的座騎當將軍。”

“要是他們不愿意呢?”

“咱跟他們商量。”

“要是羊不聽話呢?”老三問。

“咱先訓練。”

“現在就訓練吧!”其他人都說。

我們把羊都拉過來,好不容易排成了一排。然后,我們用繩子把它們都拴在一塊,這樣它們就不會亂了。李建的“座騎”剛開始被拴在整排羊的最前面,好讓它帶領大家一塊兒往前沖,但是一訓練,后面的羊就會頂到它的屁股,所以,我們又把它拴在了羊隊的最中間。

“駕!”

“沖啊!”

我們在后面亂喊口令,并用蒿草抽打它們,但是它們卻總要低下頭來吃草,不聽使喚。有的羊聽話了,另外的羊不聽話,那些羊一跑起來,便又被拽回來,和自己人撞在了一塊。小昭在后面看著,“咯咯”直樂。

太陽慢慢地,挨到了山頂。很快,它又從山頂滑了下去,涼風就起來了。

“不行,得慢慢訓練。”李建說。

“那明天呢?還跟他們比不比?”有人說。

“比,明天比完以后,咱再接著訓練,訓練好了再比,就不信比不過他們!”

我們又訓練了好幾次,那些羊終于能一塊兒往前沖了。后來,羊身上都開始冒汗了,我們就把它們解開,趕上回家了。

“咱們還是給羊都編上號吧,部隊上有紅漆,明天讓老三拿點來,給它們都刷上。”我說。

“那不是紅漆,是顏料!”小昭糾正我說。

“反正是刷標語的。”我說。

“行,我明天偷一桶過來。”老三又“哈哈哈”笑起來。

6

我牽著羊回到家里的時候,聽見屋里說話的人很多。等我讓羊喝完水,把它們拴好,進屋一看,原來小昭的爸爸和營長正在跟我爸聊天兒。我爸是村里的支書,他們經常來找我爸。

部隊上吃晚飯總比我們早兩三個小時。媽媽正坐在灶邊。蒸籠里的熱氣從籠蓋和鍋的縫隙間躥上去,發出“滋滋”的聲音。煤油燈把坐在炕沿上的爸爸和小昭的爸爸的影子投在墻上,都又高又大。奶奶正坐在炕上燈光照不到的地方,靠著被子垛打盹兒。

“小鬼,這么晚才回來,去哪兒玩了?”小昭的爸爸問我。

“放羊去了。”我說。

我脫了鞋,爬上炕去,從窗臺上拿了本小人書,湊到煤油燈前去看。

牛皋一身寬袍大袖,也沒騎馬,也沒帶兵器,一個人下山去向金兀術下戰書。

他們又開始聊天兒。

“小孩兒們下個學期就都去城里上學,其他人分批走,大部分就都復員回家了,軍馬所最后走,得把那些馬好好安置一下。”營長說。

“還是城里的教學水平比村里好,在村里呆得時間長了他們再去就怕跟不上了。”爸爸說。

“城里是不是有游泳館?”我抬頭問道。

“有啊,你想不想去?叔叔帶你去游泳。”小昭的爸爸說。

“游泳館有多大?水里有沒有魚?”

他們都笑了起來。

“你可以帶兩條魚下去,和魚比賽誰游得快。”小昭的爸爸說。

“我帶兩只羊下去。”我說。

他們又笑。

“壞崽兒。”爸爸說。

“回去以后我可能是到人民醫院上班,村里誰要是得了病,你就帶他們去找我,雖然路遠了點,可是醫院的設備比這兒要好。”小昭的爸爸說。

“你不是給馬看病的嗎?”我又問。

“哈哈,叔叔是給人看病的,給馬是捎帶著看。”

“給我一副馬蹄鐵吧?”

“行啊。你要馬蹄鐵做什么?”他笑著說。

“不行,馬蹄鐵太大了。你有沒有小一點兒的?我給我的羊釘上。”

我媽也笑了。

“胡說哩,給羊釘蹄鐵干甚哩呢?”媽媽說。

我不再說話,低下頭繼續看我的《岳飛》。

岳飛手下的大將都打不過雙槍陸文龍,宋兵就掛了免戰牌。有個老頭兒把自己的手給剁了,假裝投降到金兵那兒去,告訴陸文龍說,其實他的爸爸是被金兀術給殺死的,他是“認賊作父”,陸文龍就跑到岳飛那兒,幫岳飛打金兀術了。小人書上說,這是一條“苦肉計”。

“叔叔,你們的軍馬擺不擺陣?”

“擺陣?擺呀,我們擺的是一字長蛇陣。”營長說。

我心里想著我們給羊排的那陣,其實就是“一字長蛇陣”,就說:“那不好玩,還有什么陣?”

“叔叔逗你玩兒哩。”爸爸說,“你腦子里亂七八糟想些甚哩呢?”

“我給你們講個故事。”我說。

“你講吧,叔叔聽聽好不好玩。”小昭的爸爸說。

“這個故事是戰國時候的。有一個小國被另一個大國給打敗了,連國王都被人家給抓了。后來,這個小國又和大國打仗,大國的馬軍很厲害,小國怎么也打不過,有個人就給小國出了個主意,小國一下子就把大國打敗了。你們說他們是怎么打敗大國的?”

“他們擺陣了?”小昭的爸爸說。

“營長,他們擺陣了沒有?”

“擺了。”營長說,“擺的什么陣?”

“錯了,”我得意地笑了起來,“是小國有個人發現大國的馬軍騎的是從他們皇宮里搶走的跳舞的馬,他們在打仗的時候就讓一批樂師去奏樂,那些馬聽到音樂就跳起舞來,不聽大國的兵的指揮了,小國就把大國打敗了。”

“哈哈哈哈,小鬼懂得還挺多。”小昭的爸爸說。

“小鬼敢逗我們玩兒!”營長也笑著說。

“我跟我哥學的。”我說。

“你哥教你的?”小昭的爸爸問。

“不是,這個故事是我從我爸的書上看的。我再給你們講個故事。我哥的故事。”

“哈哈哈,你哥什么故事?”

我看看爸爸,問他們說:“你們知道鎮長姓什么嗎?”

“鎮長姓馬呀。”小昭的爸爸說。

“還有兩個,一個姓喬,一個姓楊。”我說。

“那是喬書記和楊副鎮長。”

“你都認識?嘿嘿。有一回馬到我家來,我哥就問他,你們三個人,是羊騎著馬過橋呢,還是馬騎著羊過橋?把馬氣壞了。”

“哈哈哈哈……”小昭的爸爸笑得煤油燈都晃起來了。

“倆壞崽兒。”爸爸說。

“那你不是也姓馬嗎?你是不是經常騎著羊過橋?”小昭的爸爸說。

“我不過橋,我們這兒只有河壩,沒有橋。”

“哈哈哈,老馬,讓你兒子當我干兒子吧。他小學畢業了,讓他和我家小昭一塊去城里的中學上學。”

“嘿嘿,行。”爸爸說。

等小昭的爸爸和營長走了以后,爸爸說,人家也就是說說而已,進城上學這么大的事兒,怎么能麻煩人家?讓馬頓自己考,看他能不能考上城里的重點高中。媽媽說,那還是早得沒影兒的事哩!

早上太陽出來得很早,但我們在太陽照到河岸上的時候,就已經在那里累出一身汗了。羊們被我們用繩子拴在一起,癟著肚子,總想吃草,隊形無論如何也排不好,更不用說往前沖了。我們用蒿草抽打它們,但它們叫喚幾聲,仍然頑強地把嘴貼在地上吃草,讓我們無計可施。太陽的顏色鋪滿了對面的草岸。鄰村的小孩們趕著他們的羊群,趾高氣揚地走了過來。

“要不不擺陣了,還是一個個跟他們比。”李建說。

看著不成隊形的羊群,我沒說話。

對岸的羊群越過河壩,漸漸逼近。老三的大狗向著它們叫了幾聲。

他們準備去解把羊群拴在一起的繩子。

“別解,別解,”老三叫道,“讓他們過來沖,咱們的羊角全是向著外面的,不怕他們。”

我們的羊都在低頭吃草,由于受到繩子的約束,不能散開,漸漸走成了一條向外拱的弧線。它們的尖角,整齊地對著前方。

“好,不怕他們,讓他們的羊過來吧。”我說。

他們過來了。他們的羊邊走邊吃,走到離我們的羊群不遠的地方,好奇地抬起頭來,看看我們的“羊陣”,皺皺鼻子,又去吃草。

“鏈子槍呢?”他們高聲問道。

“先不給你們,你們這回要贏了再給。”我們這邊有人說。

“就是,這回要還能贏了就給你們。”有人附和說。

“不行,先給了再比!”他們反對道。

雙方情緒都比較激動,看似會打起來的樣子。

“先給他們吧,一會兒就贏回來了。”李建說。

拿著鏈子槍的小孩極不情愿地把那幾把鏈子槍交了過去。

“咱們今天和昨天比法不一樣,不管羊多少,一塊兒上!”李建說。

“一塊兒上就一塊兒上,誰怕你們?”他們不屑地說道。

“我們已經準備好了,讓你們的羊沖陣吧。”

他們就退回去趕羊,把分散的羊群趕到了我們的羊陣前面。雙方的羊都只顧吃草,誰也弄不清這是怎么回事。但是,當他們的羊被趕到我們的羊陣跟前,無路可走的時候,雙方就開始爭草吃,羊角與羊角,便不自覺地磕碰在了一起。我們都在羊群的后面把它們往前趕,雙方的羊群就斗了起來。一只,兩只,所有的羊都和對面的羊較上了勁,有的敵不過了,便撇開對方,然而無路可逃,只好再戰。很快,我們的羊陣在繩子的約束下,形成了一個半包圍圈,將對方的羊群困在了中間。他們的羊群亂了起來,羊與羊之間互相擠撞,有那急了的,便去抵自己的“戰友”,有幾只干脆踩在別的羊身上跳出圈外,慌慌地逃開了。鄰村的小孩呆了,我們則在旁邊不斷地歡呼加油。我們的羊也有怯陣的,但當它想回頭跑開的時候,卻又總會被繩子給拽回去,不得不戰。雙方的角抵更加激烈起來。

我們勝利在望!

“不比了,你們耍賴!”對方拿鏟的那個小孩叫起來。他挖了一大塊濕土向羊群拋去。

“不準打,別耍賴,輸了就耍賴!”我們叫道。

小紅羊忽然跑進羊群,鉆到母羊的肚皮底下去吃奶。因為從一早起來到現在,一直沒讓它接近母羊,它一定餓壞了。

“小紅羊,回來!”老三叫道。他的大狗向著羊群不停地吠著。

母羊退后了兩步,小紅羊也趔趄著后退了兩步,小腦袋卻依然鉆在母羊的肚皮下面。

鄰村的小孩將越來越多的土塊扔向了羊群。我們都跑過去阻止他們,雙方混戰起來。

有個小孩將我摔倒了,我倆抱在一塊兒,順著草坡向下面滾去。一陣眩暈,我感到背上一涼,然后就和他一塊兒滾到了水底。在水底我們分開了。我掙扎幾下,浮到水面,爬上了河岸。但是他沒有上來。我看到其他人也紛紛掉進了水里,開始感到害怕。我的耳朵里灌進了水,這河谷里的一切聲音,聽起來都像是我的心跳。恐懼感促使我再次跳進水里,去找那個和我一塊掉下去的鄰村的小孩。慌亂中,腳下一陣刺痛,我趕緊爬上岸來,坐在草地上。我的鞋陷進了河底的泥里。在我的腳后跟上,現出了一條兩寸來長的紅線。那條紅線越來越粗,順著我的腳底板,流到地上,滲進了土里。在一陣暈厥之中,我看到和我一塊掉下水去的那個小孩,正坐在對岸向著我笑。

我順手摘了幾棵長著刺的止血草,揉爛了捂在我的傷口上。綠色的草汁和著紅色的血液,從我的手指縫里滲了出來。

被繩子圈在一起分不開的羊群,轟然落入水中,紛紛驚叫起來。那些從水里爬上來,又糾纏在一起的小孩們,慌忙跑到水邊,一塊往岸上拉那些落水的羊。鄰村的羊在水中自然分開了,紛紛游向岸邊。我們的羊被繩子拴在一起,無法轉身,亂成了一團。小孩們跳到水里,幫它們把繩子解開,它們慌慌張張地跑上來,又去低頭吃草。

剛才和我一塊兒掉進河里的那個小孩幫著把羊弄上岸后,遠遠地看著我,不敢過來。我低下頭一看,我的右腳和捂著腳的右手都已經被血給染紅了。李建和老三他們慌忙跑了過來。

“你們在干嗎?小紅羊呢?”

我忽然聽到了小昭的聲音。她現在才來。但是,我的身邊站滿了人,我看不見她。

“小紅羊?”老三扭頭朝水里看去。忽然,從水邊傳來他的大狗的叫聲。

有幾個人又跳進了水里。我看見了小昭。順著小昭的視線,我看見小紅羊正平躺在河面上,一動不動。

8

在我們村的小學背后,全是莊稼地,我們把小紅羊葬在了莊稼地和學校圍墻之間的那塊狹長的草地上,并為它樹了碑,還從附近的菜地里偷來好多西紅柿,堆在碑前的青草中,作為對它的獻祭。

那天老三并沒有偷來紅色的顏料,所以,我們的羊也沒有像頭一天說好的那樣,被編上紅色的號碼。等我們把小紅羊埋了之后,又想起這回事來,就和老三一塊兒,跑到軍營里,偷了一大桶顏料出來,把我們的羊都刷成了紅的。

說真的,小紅羊死得并不光彩,但是,它的死,卻不能不說與我有關,因此,我一直覺得我對不起李建,也對不起小昭,小昭是多么喜歡那只小紅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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