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說新語之名媛淑女

孟 夏/譯

先知先覺的阮氏

許允，三國時魏國人，官至侍中、尚書、中領軍。許允的夫人阮氏是衛尉阮共的女兒，阮侃的妹妹，容貌非常丑陋。

結婚那天，行過夫妻交拜禮后，許允拒不入洞房，家人為此煩惱擔憂。恰好這時有客人來，阮氏差遣婢女去看看是誰，婢女看了，回來稟報：“是恒郎”。恒郎就是恒范，有文才，以廉潔聞名，阮氏說：“不用擔憂了，恒郎一定會勸他進來。”

外面恒范果然對許允說“阮家既然把丑女嫁給你，肯定有用意，你再去好好地接觸觀察一下。”許允聽從勸說，回到內室，看了阮氏一眼，忍耐不住，還是想出去。阮氏料定他這次出去就不會回來了，就拉住許允的衣襟，要與他理論一番。

許允說“婦女應該有四德，你具備哪幾種？”阮氏說：“婦德、婦言、婦容、婦功，我所缺的只是美貌而已；但是士人君子應該有許多優良品質，您又具備哪些呢？”

許允說：“全都具備。”阮氏說：“優良品德以德行為首，你喜愛美色而不喜愛德行，怎么能說全都具備呢？”許允被問得面有愧色，不由得對阮氏刮目相看，于是夫妻和睦。

許允任吏部郎時，手下所用之人多半是同鄉，同僚頗有微詞，魏明帝聞聽也是心中不爽，派宮中衛士將許允逮捕。阮氏臨別時告誡丈夫：“對賢明的君主可以據理力爭，不要企圖用感情去打動對方。”

到了朝廷上，面對明帝的考察審問，許允從容回答：“孔子說過，‘舉而所知’，臣下的同鄉人，是我所了解的。陛下可以去考察這些人是否稱職，假若不稱職，臣下甘愿認罪。”一番考察之后，因無可挑剔，許允被無罪釋放，看到許允的衣服都破了，明帝還下詔賞賜他新衣服。

當初許允被逮捕時，全家人都感到大禍臨頭，不由得嚎啕大哭，阮氏卻不動聲色地說：“不必擔憂，不久就會回來。”還煮了小米粥等候，許允果然回來了。

許允與中書令李豐、太常夏侯玄交好，當時司馬師、司馬昭兄弟專權，李豐和夏侯玄等人謀刺司馬師，事情敗漏，二人被殺，許允不安，司馬師生疑。正好鎮北將軍劉靜死，司馬師就調任許允去補缺，還寫信給許允祝賀。許允高興地對阮氏說：“這場禍我算是躲過去了。”阮氏卻說：“是禍就躲不過。”

許允于樂浪途中被司馬師追殺，門生慌忙走來稟報阮氏，阮氏正在織布機上，聽到噩耗，長嘆一聲：“早知道會如此！”門生想把許允的兒子藏起來，阮氏說：“這不關孩子們的事。”后來阮氏搬到許允的墓地居住，司馬師派鐘會去察看，說如果孩子們的才華風度像他們的父親，就把他們抓起來。

孩子們同母親商量怎么接待鐘會，阮氏說：“你們雖然不錯，才干卻還不夠，交談時本色即可，沒有什么可憂慮的。不必過分哀傷，鐘會止哀你們隨著，不要詢問朝廷里的事情。”孩子們遵照母親的指示去做了，鐘會回去之后，把看到的情況如實稟報給司馬師，許允的兒子終于免除了這場禍害。

不怒自威的李氏

賈充，西晉平陽人，曹魏時任大司馬、廷尉，為司馬氏之親信。入晉，任司空、仕中，尚書令，以一女為太子妃，一女為齊王妃，備得寵信。

賈允的前妻，是李豐的女兒，李豐被司馬氏殺害之后，賈充和夫人離婚，李氏被流放到邊遠地方去了。后來遇到大赦，李氏才得以回到中原。而賈充早已另娶城陽太守郭配的女兒為妻。晉武帝特別批準賈充設置左右兩個夫人。但李氏另住外面，執意不回賈家。

郭氏對賈充說想去拜訪李氏，也是私下里比個高低的意思。賈充說：“那人性格剛直，才華也很高，你去看她還不如不去。”郭氏聽了不以為然，安排了一個具有盛大儀仗、眾多侍婢的豪華場面，神氣十足地過去。

一進門，李氏來迎接，郭氏的雙腿不由自主地彎曲下來，行了跪拜禮。回家之后，對賈充說了這件事，賈充說：“我曾經對你說過的是什么？”

運籌帷幄的湛氏

陶侃年輕時有大志，家里很貧窮，和母親湛氏住在一起。同郡人范逵一直很有名，應舉孝廉時，到陶侃家投宿。當時天寒地凍，連日冰雪，陶侃家徒四壁，空空如也，而范逵馬匹侍從甚多，陶侃非常為難。陶侃母親湛氏胸有成竹地說：“你只管出去把客人留下來，我自有安排。”

湛氏的頭發長得可以垂到地上，她剪下來做成兩股假發，賣了出去換回米來；又砍倒屋里的柱子，劈下一半當柴燒；把草墊拆開切碎作馬料；并且精心準備好了晚餐；范逵的侍從也得到了很好的招待，看起來什么也不缺少。

范逵對陶侃的才能和善辨已經很嘆服，又對陶侃的深情厚誼深感不安。第二天早晨，范逵告別，陶侃追上去送了一程又一程，走了將近一百里地。范逵說：“路已經很遠了，您應該回去了。”陶侃還是不回去，范逵說：“您可以回去了，到了洛陽，你的才識和待人接物，我一定傳播開來，會成為美談的。”陶侃這才回去。

范逵到了洛陽，就在一些顧榮等大名士面前稱頌贊揚陶侃，陶侃獲得了很大的美名。

陶侃做魚梁吏時，曾經把一瓦罐腌魚托人送給母親湛氏，湛氏封好了腌魚交給來人，回信責備陶侃說：“你作官，拿公家的東西送給我，這不但沒好處，而且增添了我的憂慮啊。”

適可而止的謝安夫人

謝安，晉孝武帝時為宰相，曾指揮謝石、謝玄等大破秦軍于淝水。謝安夫人為晉沛國劉耽之女，晉明帝之婿劉惔之妹。

謝安夫人常常教育女子，她問謝安：“怎么從來也沒看見您教育孩子們？”謝安回答說：“我的言行經常都在教育孩子。”

謝安夫人用帷幕圍起眾多婢女，讓她們在里面表演歌舞，讓謝安觀看很短暫的一會兒就放下了帷幕。謝安要求再次打開，讓他繼續看，夫人說：“恐怕會損害你的美德。”

能言善辯的恒沖夫人

車騎將軍恒沖不喜歡穿新衣服，一次洗澡之后，夫人特地送新衣服給他。恒沖大怒，催促侍者拿走。夫人再派人把衣服送回來，還傳話說：“衣服不經過新的階段，怎么能成為舊的呢？”恒沖聽了大笑，就穿上了衣服。